Big Dao Exploration
Big Dao Exploration

参同契阐幽

朱元育著

大道○本无言说,本无名相,混混沌沌,莫知其端。然非假言说名相以表之,则道终不显。昔者,羲皇作易,直指乾坤;老子著经,全提道德。赖此两圣,凿破混沌面目,人人分上,底性命根源,才知着落处,大道从此开明矣。二书同出一源,其后不幸而分为儒玄两家。宗易者流,为象数之小襦;宗玄者流,为延年之方士。而归根复命之学,或几乎息矣。孰能会而通之,其惟参同契乎?

此书出自汉代,伯阳魏祖,假卦爻法象,以显性命根源。性乃万劫不坏之元神,命则虚无祖炁,元始至精也。拈一即两,举两即三,会三即一。◎(圆里有三点)故言神而精气在,精气非麄(粗);言精气而神在,神非精也;言性而命存,命非滞于有;言命而性存,性非沦于无也。只此而字真诠,可分可合,可放可收。在羲易则以乾坤为众卦之父母,在老子则以道德为万象之总持。后来诸子百家,横说竖说,总不出这两字范围。顺而达之,则曰天命之谓性;逆而还之,则曰穷理尽性以至于命。堂堂大道,三教合辙,千圣同归。外此,悉属旁蹊曲径矣。夫此逆还之法,本自无多,作者慈悲,岂不欲当头直指,但恐知音者希,未堪明破,不得不从无言说中强生言说,从无名相中强立名相。惨淡经营,秘母言子。遂以两字真诠,叠成七卷。于是分御政养性伏食为三门,又分药物炉鼎火候为三家,一门中各具三门,一家中各具三家。三而参之,九转之功,于是乎毕,此其所以为参同契也。惟参也,乃见性命之各正;惟同也,乃见性命之不二;惟契也,乃见穷理尽性至命之要归。七卷中,倐分倐合,倐放倐收。大约前主分,后主合;前主放,后主收。错综变化,自然成文。此参同契之所以未易知,未易言也。

元育髫年,慕道最初,拜北宗张碧虚师,指示玄关,便于此书,得个入门,而尚未窥其堂奥。从此足穷五岳,遍参诸方,鲜有豁我积疑者。最后入终南深处,幸遇灵宝老人,点开心易,表里洞然,方知一粟可藏世界,微尘堪转法轮,是真实语。然此向上机关,讵堪饶舌,犹忆告别老人时,临歧丁宁,嘱以广度后人,无令断绝,且机缘多在大江以南。既而束装南旋,入圜办道。赖毘陵诸法侣,竭力护持,麄了一大事。

丁酉岁,挈门下潘子静观习静华阳,兼览道藏。信手抽出参同契一函,快读数过,如贫子得宝藏,不胜庆快。平生窃念,此书源流最远,实为丹经鼻祖,诸真命脉。魏祖曾将此书亲授青州从事徐公,徐遂隐名注之,今已失传。后来注者纷纷,错会不少,甚至流入彼家炉火诸旁门,而祖意益晦塞矣。育甚悯之,思发其覆,遂禁足结冬,日诵正文一两章,与潘子究其大义,令笔录焉。深山静夜,秉烛围炉,两人细谈堂奥。中事思之不得,鬼神来告,久而豁然贯彻矣。更八十晨昏,草本乃就,题曰阐幽。谓此书向来埋藏九地,而今始升九天之上也;此书向来沉沦幽谷,而今始浴咸池之光也。既脱稿,复与潘子改正数番,剥尽皮肤,独留真实,私作枕中鸿宝。岁在丁未,许子静笃启请流通,公诸同志。张子静鉴实佐焉。于是鸠工募刻,同志翕然响应。而七卷次第告成,请余作序。因略述其所得于师者,以就正有道焉。并愿读是书者,勿滞言说,勿胶名相,只从此中○讨消息。始而范围造化,既而粉碎虚空,有何御政养性伏食之可析,有何药物炉鼎火候之可分,并性命两字,亦可不必建立矣。如是会去,差足报魏祖徐祖及从上诸祖之恩,差足报羲皇老子及从上诸圣之恩。而世出世间,情与无情,一切山河大地,蠢动含灵之恩,亦无不报矣。一道平等,头头各现,将见情与无情,悉发大光明藏,破暗烛幽。余亦从此兀然忘言矣。

康熙己酉仲春朔旦北宗龙门派下弟子朱元育稽首敬撰

周易参同契

新安汪启濩东亭辑

东汉魏伯阳真人著

京江韩景垚仲万评点

云阳道人朱元育阐幽

许启邦校刊

参同契者,东汉魏真人伯阳所作,盖以易道,明乎丹道也。易道之要,不外一阴一阳,丹道之用,亦不外一阴一阳。一阴一阳,合而成易,大道在其中矣。参者,参伍之参;同者,合同之同;契者,相契之契。书中分上中下三篇,篇中分御政养性伏食三家。必参乎三家,使大易性情黄老养性炉火之事合同为一,方与尽性至命之大道相契。举一端,则三者全具其中。以末卷三相类宗旨校勘,即了然矣。

上篇(上御政卷)

上卷言御政,共计五章,乃上篇之上也。此卷专言御政,而养性伏食已寓其中。盖所谓御政者,陈乾坤坎离之法象,隐然具君臣上下之规模。君主无为,臣主有为,即养性伏食,两道之所取则也。故末篇又称大易情性。

乾坤门户章第一

此章首揭乾坤门户,包括万化,乃全书之纲领也。

(一)

乾坤者,易之门户,众卦之父母。坎离匡廓,运毂正轴。

此节言一阴一阳之道,不出乾坤范围也。

盖天地间只此一阴一阳,其本体则谓之道,其化机则谓之易,其神用则谓之丹。易道之阴阳,不外乾坤,丹道之阴阳,不出性命,乾坤即性命也。然必穷取未生以前消息,方知天地于此造端,人身于此讬始,丹道即于此立基。

原夫鸿濛之先,一炁未兆,不可道亦不可名,廓然太虚,无方无体,是谓真空。真空不空,是谓妙有。惟即有而空故,无始之始强名曰天地之始;惟即空而有故,有始之始强名曰万物之母。即有而空,便是太极,本无极。即空而有,便是无极,而太极。太极之体,本来无动无静。动而无动,乾之所以为天也,而轻清者,有其根矣。静而无静,坤之所以为地也,而坚凝者,有其基矣。一动一静之间,人之所以为天地心也,而易之生生不息者,在其中矣。胚胎虽具,混沌未分,故曰太极含三。

迨其静极而动,乾之一阳直彻于九地之下,而坤承之,阴中包阳,实而成坎,是谓天一生水。在地中为水,在天上为月。及其动极复静,坤之一阴直达于九天之上,而乾统之,阳中含阴,破而成离,是谓地二生火。在世间为火,在天上为日。此由太极而生两仪,由两仪而生四象也。

天地非日月不显,乾坤非坎离不运,故在易道必以乾坤为体,坎离为用。何以言之?乾之为物,静专而动直,六十四卦之阳,皆出入于乾户,究竟只是最初一阳。坤之为物,静翕而动辟,六十四卦之阴,皆阖辟于坤门,究竟只是最初一阴。一阴一阳,是谓真易。乾知大始,实为众阳之父,故乾道成男,曰震、曰坎、曰艮。坤作成物,实为众阴之母,故坤道成女,曰巽、曰离、曰兑。从此交易、变易,生生不穷,重之为六十四卦,衍之为四千九十六卦。岂非乾坤易之门户,众卦之父母乎?

六子皆出于乾坤,而独用坎离者,何也?盖震巽艮兑,各得乾坤之偏体,坎离独得乾坤之正体。先天定位,本乾南坤北,惟以中爻相易,而成坎离。后天翻卦,遂转作离南坎北。其实乾坤包罗在外,天地之匡廓,依然不动,而坎离之一日一月,自然运旋其中。小之为昼夜晦朔,大之为春秋寒暑,又大之为元会运世。譬若御车然,中心虚者为毂,两头转动者为轴。车本不能自运,惟赖两头之轴。两头之轴,又赖中心之毂以运之。车待轴而转动,轴又待毂而旋,其用方全。坎离之于乾坤亦然。岂非坎离匡廓,运毂正轴乎?老子云“三十幅,共一毂,当其无,有车之用”,此之谓也。

此章为全书纲领,此节又是通章纲领。乾坤门户,在丹道为炉鼎,坎离匡廓,在丹道为药物,火候出其中矣。

(二)

牝牡四卦,以为橐籥。覆冒阴阳之道,犹工御者,准绳墨,执御辔,正规距,随轨辙,处中以制外,数在律历纪。

此节言乾坤化出坎离,能覆冒阴阳之道也。

乾本老阳,牡也。迨中爻变出离之少阴,则牡转为牝矣。坤本老阴,牝也。迨中爻变出坎之少阳,则牝转为牡矣。坤转为坎,九地之下渊乎?莫测气机,动而愈出,是为无底之槖。乾转为离,九天之上一线,潜通本体,虚而不屈,是为有孔之籥。老子云“天地之间,其犹槖籥乎”,指此而言。故曰牝牡四卦,以为槖籥。

坎离二气,一往一来,出入于天地之间,而昼夜晦朔,春秋寒暑,纤毫不爽。名曰四卦,其实只是一坎一离;名曰两卦,其实只是坎离中间一阴一阳。乃六十卦之全体,三百六十爻之全用,无不覆冒其中。岂不犹善御者之准绳墨,以执御辔,正规矩,以随轨辙乎。夫马之有御辔,车之有轨辙,法则现前,一一可以遵守。外也,准而执之,正而随之。其间必有

御车之人,处中以制之,即上文所谓运毂而正轴者也。制之之法,不疾不徐,方合节有数,存乎其间,即不文火候之节度也。

律有十二管,历有十二辰,无非六阴六阳,循环运转,一刻不差。而火候之调御,得其准矣。此便是周天之纲纪。故曰处中以制外,数在律历纪。

(三)

月节有五六,经纬奉日使。兼并为六十,刚柔有表里。朔旦屯直事,至暮蒙当受。昼夜各一卦,用之依次序。即未至晦爽,终则复更始。

此节言弦望晦朔,数准一月,小周天之火候也。

易有六十四卦,除却乾坤坎离四卦,应炉鼎药物;余六十卦,三百六十爻,正应周天度数。坎离中爻,一日一月,把握乾坤,出入于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之中。周天纲纪,总不出其范围。日为太阳,月为太阴。阳数以五为中,阴数以六为中。两其六为十二,律历之所取则也。以五乘六,共得三十,是为一月之数。日月自相经纬,遂成弦望晦朔。月之消息盈虚,每随日转,有禀命于日之象,故曰月节有五六,经纬奉日使。

日月经纬,而分昼夜。即此三十日中,兼并为六十卦。自屯蒙讫,既济未济卦象,全具其中。卦之内外两体,无不反对、反体,如屯蒙、需讼之类;对体,如中孚、小过之类。或表刚而里柔,或表柔而里刚。即屯蒙二卦,可以例举。如屯之一阳动于下,有朝之象;蒙之一阳止于上,有暮之象。昼夜反覆,两卦只是一卦。

朔旦从屯蒙起,直至晦日,恰好轮到既济未济,六十卦周,而一月之候始完。完则终而复始,循环无端矣。

(四)

日月为期度,动静有早晚。春夏据内体,从子到辰巳。秋冬当外用,自午讫戌亥。赏罚应春秋,昏明顺寒暑。爻辞有仁义,随时发喜怒。如是应四时,五行得其理。

此节言二至二分,数准一年,大周天之火候也。

日月为期度者,日主乎昼,位当正午。自一阳动处,以至六阳,即属日之气候。月主乎夜,位当正子。自一阳(疑为阴)静处,以至六阴,即属月之气候。

动静有早晚者,一阳动而进火,应屯卦而为早。一阴静而退火,应蒙卦而为晚。要知一日之期度,即一月之期度;一月之期度,即一年之期度。又要知一年之动静,不出一月之动静;一月之动静,不出一日之动静。

此两句承上启下,为通节之纲领。下文遂推详一年之候。

卦之内外二体,包举四时。假如屯卦自初爻进火,为子时一阳初动,直到上爻,便是纯阳之巳。从内体达外用,故应乎春夏。蒙卦自上爻退火,为午时一阴初静,直到初爻,便是纯阴之亥。从外用返内体,故应乎秋冬。

此言冬夏二至,交媾之候也。

太阳在卯,应在春分,德中有刑,罚之象也。太阴在酉,应在秋分,刑中有德,赏之象也。故曰赏罚应春秋。

日出乎寅,没乎申。火生在寅,暑之象也。月出乎申,没乎寅。水生在申,寒之象也。故曰昏明顺寒暑。

仁主发,义主收。爻辞所陈,各有所主,仍是顺寒暑之象。喜近赏,怒近罚,随时而发。不过其节仍是应春秋之象。

此言春秋二分,沐浴之候也。

如是而水火木金各秉一时气候,其中有真土调燮,全备造化冲和之气,结而成丹。故曰如是应四时,五行得其理。

上节言小周天火候,应乎一月;此节言大周天火候,应乎一年。须知此中作用,俱是攒簇之法:簇年归月,簇月归日,簇日归时。止在一刻,中分动静,其中消息,全赖坎离槖籥。所谓覆冒阴阳之道者也。

此章皆以造化法象,明乾坤坎离之功用。人身具一小天地,其法象亦然。乾为首,父无之象也。坤为腹,母地之象也。震为足,巽为股,近乎地,分长男长女之象也。艮为手,兑为口,近乎天,分少男少女之象也。坎为耳,离为目,运乎天地之中,独当人位,中男中女之象也。其余四肢百骸,三百六十骨节,八万四千毛孔,即众卦众爻之散布也。然此有形有名者,人皆知之,孰知其无形无名者乎?

父母未生以前,圆成周遍,廓彻灵通,本无污染,不假修证。空中不空,为虚空之真宰,所谓统体一太极也。既而一点灵光,从太虚中来,倏然感附,直入中宫神室,作一身主人,所谓各具一太极也。主人既居神室,上通无谷,下通炁海,性命未分,尚是囫囫囵囵,本来面目。迨中宫消息略萌,摄召太虚之气,从两孔而入,直贯天谷,而下达于气海,乾下交坤,

坤中一爻,遂实而成坎,是为命蒂。坤既成坎,其中一阴,即随天气而上达于天谷,坤上交乾,乾中一爻,遂破而成离,是为性根。于是㘞地一声,脐带剪断,而性命遂分上下两弦矣。吕祖所云“穷取生身受气初,莫怪天机都泄尽”者,此也。

从此后天用事,有门有户,不出乾坤槖籥,运用全在坎离。坎沉炁海,元精深藏太渊九地之下,莫测其底,槖之用也。离升天谷,灵光洞彻太虚九天之上,直贯其巅,籥之用也。出日入月,呼吸往来,正当天地八万四千里之中。一阖一辟,而分昼夜,一消一息,而定晦朔,一惨(疑为卷)一舒,而别寒暑,一喜一怒,而应春秋。四时五行,无不毕具。而造化在吾一身矣。

故学道之士,苟能启吾之门户,而乾坤炉鼎,可得而识矣。能运吾之毂轴,而坎离药物,可得而采矣。能鼓吾之槖籥,而六十卦之阳火阴符,可得而行持矣。所谓顺之生人者,逆之则成丹也。

陈希夷曰,日为天炁,自西而下,以交于地;月为地炁,自东而上,以交于天,男女媾精之象也。天地不能寒暑也,以日月远近而为寒暑;天地不能四时也,以日月南北而为四时;天地不能昼夜也,以日月出没而为昼夜;天地不能晦朔也,以日月交会而为晦朔。阴阳虽妙,不外乎日月;造化虽大,不外乎坎离。故众卦之变虽不齐,而不出乎坎离之中爻。犹车之三十幅,而共一毂者也。

坎离二用章第二

此章揭言坎离二用,不出一中。了首章运毂正轴之旨也。

(一)

天地设位,而易行乎其中。天地者,乾坤之象;设位者,列阴阳配合之位。易谓坎离。坎离者,乾坤二用。二用无爻位,周流行六虚。往来既不定,上下亦无常。幽潜沦匿,变化于中。包囊万物,为道纪纲。

此节言坎离之妙用,即在乾坤定位之中也。

在易为乾坤,其法象为天地。在易为坎离,其法象为日月。此后天有形有名之乾坤坎离也。未有天地以前,浑然只一太虚。此太虚中本无一物,圆明廓彻,是为先天之乾。即此太虚中,有物浑成,姻媪遍溝,是为先天之坤,中生炁为至阳之炁。至阳中间藏肃肃之至阴,此从坤而上升者也,无中含有是为乾中之离。炁中凝精为至阴之精,至阴中间藏赫赫之至阳,

此从乾而下降者也,有中含无是为坤中之坎。一升一降,枢机全在中间。枢机一动,天地即分。天地即分,其位乃定,自然天位乎上,地位乎下,日出乎东,月生乎西。所以伏羲先天圆图,乾卦居南,坤卦居北,天上地下,包罗万象,天地定位也。离卦居东,坎卦居西,日月相对,横贯天地之中,水火不相射也。然必天地之体立,而后日月之用行,故系辞传曰:

天地设位,而易行乎其中矣。

此直指之辞也。魏公恐世人不知何者为天地,何者为易,特下注脚。谓天地非外象之天地,乃是一乾一坤,神室自然之象,即上章所谓门户也。设位非有形之位,乃是一阴一阳,自然配合之位,即上章所谓匡廓也。易非卦爻之易,乃是一坎一离,真息往来自然运行之易,即上章所谓槖籥也。天地之造化,非即吾身之造化乎?

何谓坎离者,乾坤二用。乾本老阳,中变少阴。离中一阴,实坤元真精,故离自东转南,先天乾位,翻为后天之离。转一成九,以首作尾,故爻辞有无首之象。乾之用九,即用离也。坤本老阴,中变少阳。坎中一阳,实乾元祖炁,故坎自西转北,先天坤位,翻为后天之坎。转六成一,即终为始,故爻辞有永贞之吉。坤之用六,即用坎也。此日月互藏,所以为易宗祖,而真水真火,交相为用之妙也。

一日一月,终古出没于太虚,上下四旁,无所不运。犹之一卦六爻,各有定位,而坎离二用,周流六位,无所不在,其用神矣。故曰二用无爻位,周流行六虚。

日往则月来,月往则日来,往来岂有有定乎?离为天中之阴,恒欲亲下,故曰自东徂西,而下交乎地。坎为地中之阳,恒欲亲上,故月自西徂东,而上交乎天。上下岂有常乎?

离中有真水,重阳为之包罗,水藏火中,内暗外明,有幽潜之象。坎中有真火,重阴为之囊括,火藏水中,内朗外暗,有沦匿之象。水火互藏,千变万化,只在中间一点空洞处,有变化于中之象。从此,提挈天地,把握乾坤,大道不出其范围,故曰包囊万物,为道纪纲。

以上,俱发明坎离二用,正见易行乎其中之意。

(二)

以无制有,器用者空。故推消息,坎离没亡。

此节专言坎离之妙用也。

坎离二用,本无爻位,周流六虚,无也。既而包囊万物,为道纪纲,可见无之足以制有矣。世间有形之器,体无不实,究竟实而有者,不能自用,惟赖虚而无者,有以制之。老子云“埏埴以为器,当其无,有器之用”是也。坎离以无制有,其妙用全在中间空处,故曰以无制有,器用者空。

从无入有谓之息,息者,进火之候,坤三变而成乾也。从有入无谓之消,消者,退符之候,乾三变而成坤也。自朔旦震卦用事之后,历兑至乾,自月望巽卦用事之后,历艮至坤,其间不见坎离爻位,是谓坎离没亡。非没亡也,行乎六虚之间而周流不定耳。

(五天一候,三候一气,六候一节。一月之中,共有六候,每候一卦。用之次序,仿月之圆缺。上半月自坤卦之后,初爻变阳,为震卦,次二爻复为阳,为兑卦,再次三爻复为阳,为乾卦,此为上半月之进阳火。下半月自乾之后,初爻变阴,为巽卦,次二爻复为阴,为艮卦,再次三爻复为阴,为坤卦,此为下半月之退阴符。)

(三)

言不苟造,论不虚生。引验见效,校度神明。推论结字,原理为征。

知日月之为易,即推类结字也,此校度神明之象,确有征验,可原理为征,而非苟造言论者矣。

此节只是引起下文。

(四)

坎戊月精,离己日光。日月为易,刚柔相当。土王四季,罗络始终。青赤黑白,各居一方。皆秉中宫,戊己之功。

此节言二物配合,不离中宫真土也。

坎为月,中纳戊土。戊土原从乾来,阳䧟(疑为慆)阴中,其精内藏,所谓杳杳冥冥,其中有精也。离为日,中纳己土。己土原从坤出,阴丽阳中,其光外用,所谓恍恍惚惚,其中有物也。

日光月精,交会于黄道中间,合成先天太易。正以其中一戊一己,刚柔本来匹偶,足相当也,故曰日月为易,刚柔相当。

戊己之土,可分可合。以四时言之:木旺于春,中寄辰土;火旺于夏,中寄未土;金旺于秋,中寄戌土;水旺于冬,中寄丑土。木火金水,彻始彻终,无不包络于中央真土。故曰土旺四季,罗络始终。

以四方言之:青龙秉木德居东,朱雀秉火德居南,白虎秉金精居西,元武秉水精居北。故曰青赤白黑,各居一方。

北一西四,合而成五,是为戊土,杳冥之精,在其中矣。东三南二,合而成五,是为己土,恍惚之物,在其中矣。赖此戊己真土,调和水火,融会金木,使五行四象俱攒于中黄,而大丹结矣。故曰皆秉中宫,戊己之功。

夫日刚月柔,相当而为太易,故称易为坎离,言岂苟造者乎?乃推类结字者也。五行四时,皆秉中宫之土,故称易行乎其中,论岂虚生者乎?乃原理为征者也。

此节总缴通章大意。

章首曰,易行乎其中。既曰变化于中,正指中宫真土说。盖坎离二物,不离真土,乃成三家。举二物,则四象在其中,举三家,则五行在其中,一切药物火候,无不在其中矣。乾坤之大用,尽于坎离,坎离之妙用,归于戊己。一部参同契,关键全在此处。

附录

谭子曰:抟空为块,见块而不见空,土在天地,开辟后也。粉块为空,见空而不见块,土在天地,混沌时也。神矣哉!

日月含符章第三

(日含五行精四句,世本误入君臣御政章中。今校藏本正之。)

此章特著日月之功用,究药物之所从出也。

(一)

易者,象也。悬象著明,莫大忽日月。日含五行精,月受六律纪。五六三十度,度竟复更始。穷神以知化,阳往则阴来。辐辏而轮转,出入更卷舒。

此节言日月之交会,其神化出乎自然也。

上章既明坎离二用,露出日光月精两物矣,尚未悉交会之理。魏公遂重举易辞,以申明之。

盖日月为易,乃一部参同契关键所在。此易是太易之易,此象是无象之象。天下莫能见,莫能知者。欲知无象之易,只消近取诸身;欲知有象之易,必须仰观俯察而得之。在天成象者,惟日月为最著,故系辞传曰:易者,象也。又曰:悬象著明,莫大乎日月。夫日月何以独称大也?日秉太阳火精,本体光明洞达,中间一点黑处,即是太阴真水。阳中藏阴,外白内黑,故取离象。月象太阴水精,本体纯黑无光,中间一点白处,即是太阳真火。阴中藏阳,外黑内白,故取坎象。

阳精为火,火则有光。阴精为水,水唯会影。故月本无光,受日映处则有光。光生于日之所照,魄生于日之所不照。晦朔之交,日月同宫,月在日下,日居月上。月体为日所包,其半边之光,全向于天,半边之黑,全向于地,故谓之晦。月去日二十五度,人间乃见微光,谓之哉生明。月去日九十余度,人间乃见光一半,谓之上弦。及至日月躔度相对,月在天上,日在地下。对照发光,半边之黑,全向天上,半边之光,全向人间,其光相望,而圆满遍照,故谓之望。望后相对渐侧,月距日二十五度,人间始见微黑,谓之哉生魄。月距日九十余度,人间只见光一半,谓之下弦。

从此其光渐敛渐微,至于体伏光尽而称晦矣。可见月体本无圆缺,惟受日光之所映,以为圆缺。究竟月有圆缺,而日无盈虚,正犹世人后天之命,生老病死,倏忽无常,只有先天一点性光,圆明莹彻,万劫长存耳。

周天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,太阳日行一度,一昼夜一周天,故昼夜一周,谓之一日。行及三十度,方与太阴相会。太阴一日行十三度奇,行及廿九日有奇,才与太阳相会,故晦朔弦望一周,谓之一月。

日含五行精者,日本太阳,得火之精,其中藏乌,得水之精,得木精以滋其炁,得金精以耀其光,中纳己土之精,以包络终始,其光明之体用方全。月受六律纪者,朔日一阳建子,律应黄钟;至望而三阳始盈,乃应仲吕,阳极而阴生矣;望日建午,律应蕤宾;至晦而三阴始纯,乃为应钟,阴极而阳又生矣。举六律,则六吕在其中。

五为阳数之中,而其五为十干。六为阴数之中,两其六为十二支。五日为一候,六候为一气。以五乘六,恰成三十,适合日月相交之度。晦朔弦望,如环无端,度既终则更始矣。何谓穷神以知化,阳往则阴来?张子曰:一故神,两故化。据悬象著明之日月而论,似分两物,不知太阳中一点阴魄,即是真水,太阴中一点阳魂,即是真火。体则日月为易,用则水火互藏,是为阴阳不测之神,故必穷神所自来,乃知化所从出。盖日往则月来,月往则日来。往来不穷者,一而未尝不两。究竟太阳之炁,即藏月中,太阴之精,即藏日中。名为往来,而实无往来者,两而未尝不一也。凡阴阳对待,一往一来,俱谓之化,神则浑然在中,寂然不动,无往无来矣。知化便是数往者顺,穷神便是知来者逆。

日月往来,终古不息,若幅之辏毂,轮之转车,一出一人,而分昼夜,一卷一舒,而定晦朔。四时之寒暑推迁,一元之运会升降,总在其中。惟其神不可测,所以化不可穷耳。吾身日光月精互相滋化,而总归于中宫,不动元神,一能兼两,悉与造化同其功用。

(二)

易有三百八十四爻,据爻摘符,符谓六十四卦。晦至朔旦,震来受符。当斯之际,天地媾其精,日月相撢持。雄阳播元施,雌阴化黄包。混沌相交接,权舆树根基。经营养鄞鄂,凝神以成躯。众夫蹈以出,蝡动莫不由。

此节言日月交会而产生一阳也。

日月为易,乃造化之本。三百八十四爻,乃周天之用。盖易有六十四卦,除却乾坤坎离四正卦,应炉鼎药物,其余六十卦,得三百六十爻,正应周天度数。不多不少,若合符节。据爻摘符者,六十卦中,每卦必有一变爻值符,如屯卦主爻在初,蒙卦主爻在上之类。据易言之为卦,据丹主(疑为言)之谓之符。

一月之有晦朔,犹一日之有亥子也。晦朔中间,日月并会北方虚危之地,阴极阳生,一阳来复,正应震之初爻,故曰晦至朔旦,震来受符。当其交会之时,天入地中,月包日内。天入地中,有媾精之象;月包日内,有撢持之象。乾主施精,以元中真阳下播于地,坤主受化,即以黄中真土顺承而包络之,故曰雄阳播元施,雌阳化黄包。一元一黄,相为包络,形如鸡子。斯时日月停轮,复返混沌,就此混沌中自相交媾,产出一点真种,丹基从此始立矣。故曰混沌相交接,权舆树根基。

坤中既得此一点真种,是为鄞鄂,须要经营保养,不可令其散失,久之渐渐凝聚,元神始成胚胎。震之一阳乃出而受符矣。故曰经营养鄞鄂,凝神以成躯。

夫此一点真种,乃大地众生命根,不特为吾人生身受炁之本,不至蝡动含灵之物,莫不由此一点以生以育。故曰众夫蹈以出,蝡动莫不由。是道也,造化顺之以生物者,吾人当逆之以自生。所谓顺则成人,逆则成丹也。晦朔之交,即是活子时。元施黄包,即是药产处。经营即是翕聚,鄞鄂即是元神。日月往来,莫非真火符候,要觅先天真种子,须从混沌立根基。

抱一子曰,雄阳龙也,雌阴虎也。播元施者,龙腾元天而降雨也。化黄包者,虎入后土而产金也。上天入地,混沌交接之象也。于是权舆而立其根基,经营而养其鄞鄂。其神既凝,其躯自成。凡大而天地,细而蝡动含灵之物,莫不由是而出。惟产此一点于外,乃降本流末为生生无穷之道,产此一点于内,乃返本还原长生超脱之道也。

天符进退章第四

此章言天符进退,乃金丹火候之所取则也。

(一)

於是仲尼赞鸿蒙,乾坤德洞虚,稽古当元皇,关睢建始初,冠婚炁相纽,元年乃芽滋。

此节特为火候发端也。上章言晦朔之间,一阳受符,特标药产时节。

而金丹之火候消息,未举其全,到此乃尽泄之。天道之大者,莫如五行,人道之大者,莫如五经。可以互相发明,而各有其原始焉。易为五经之元首,乾坤两卦为易之元首。乾坤两卦又从太极中剖出。即此太极本体,合之即鸿濛一炁,分之即乾坤两卦。乾坤合德,体函万化,用彻太虚。

于是仲尼删书,断自二典,首著稽古之文。稽古当元皇,书之始也。删诗肇自二南,首列关睢之章。关睢建始初,诗之始也。礼贵成人冠婚,为生育之始,故曰炁相纽。春秋纪年元年,为岁序之始,故曰乃芽滋。此仙翁借世典以喻道法也。鸿濛即是虚无一炁,乾为鼎中藏性根,坤为炉中藏命蒂。其间日月往来,洞虚之象。元皇喻元始祖炁,关睢喻两物相感,相纽喻二气交并。元年芽滋,则一阳初动而真种生矣。

(二)

圣人不虚生,上观显天符。天符有进退,屈伸以应时。故易统天心,复卦建始萌,长子继父体,因母立兆基。消息应钟律,升降据斗枢。

此节正指一阳来复,为作丹之基也。

圣人,即作易之圣人。不虚生,即论不虚生之意。天符者,日月交会,乃天道自然之符,即上章所云“据爻摘符”是也,在丹道为一进一退之节候。盖自朔而望为进阳火,阳伸阴屈,应从子到巳六时。自望而晦,为退阴符,阴伸阳屈,应从午到亥六时。丹道之动静,一屈一伸,亦各有其时。

圣人默观元化,知时不可失,每委志虚无以应之。《阴符经》云“观天之道,执天之行”是也。天道以日月交会,故有进退屈伸。丹道亦取日月交会,其进退屈伸,莫非易也。而日月为易,实统之于天心。天心,是造化中间主宰,即太极也。先天之太极,造天地于无形,后天之太极,运天地于有形。在天正当南北二极之中,在人则当坎离二用之中。地坎一离,合而为易,统于天地正中之心。故曰易统天心。

天心无所不统,而见之必于复卦,何也?盖天心之体,本来无动无静,天心之用,却正当一动一静。亥子中间,方其静翕之余,日月合璧,璇玑停轮,此心浑然在中,毫无端倪可见。至于虚极静笃,万化归根,忽然无中生有,静极生动,从穷阴中迸出一点真阳,逼露乾元面目,而丹基从此建立矣。所以孔子赞易曰,复其见天地之心乎。邵子诗曰,冬至子之半,

天心无改移,即所谓复卦建始萌也。

复卦内震外坤,震之一阳,得乾初体,虽受真种于乾父,实赖滋育于坤母。如婴儿始媾成胎,具体而微,尚未出母腹中。故曰长子继父体,因母立兆基。一阳既复,自消而息,于六律初应黄钟。一阳初动,自降而升,时斗柄正建元枵(xiāo)。丹士得之吹吾身之律吕,水火自然调和,斡吾身之斗杓,金木自然当併。岂非消息应钟律,升降据斗枢乎。

此即上章震来受符之时也。

(三)

三日出为爽,震庚受西方。八日兑受丁,上弦平如绳。十五乾体就,盛满甲东方。蟾蜍与兔魄,日月炁双明。蟾蜍视卦节,兔者吐生光。七八道已讫,屈折低下降。十六转受统,巽辛见平明。艮直于丙南,下弦二十三。坤乙三十日,阳路丧其朋。节尽相禅与,继体复生龙。

此节推八卦纳甲,以验金丹火候之进退也。

上文所谓一阳之复,在一日为亥子,在一岁为冬至,在一月即为晦朔。欲知一月小周天火候,当取先天八卦纳甲细参之。晦朔之交,日月合符,乾坤未剖,元黄未分,阳光为阴魄所包,隐藏不见,此吾身归根复命时也。交会既毕,月与日渐渐相离,魄中生魂。至初三日,庚方之上,始露微光,震卦纳庚,进而得一阳。此元性初现,而铅鼎温温矣。故曰三日出

为爽,震庚受西方。至初八日,阳魂渐长,阴魄渐消,魄中魂半,昏见南方,是为上弦。兑卦纳丁,进而得二阳。此时元性又少现,而光透簾帏矣。故曰八日兑受丁,上弘平如绳。至十五日,日月相望,阴魄全消,阳魂盛长,其光圆满,昏见东方。乾纳六甲,进而为纯阳。此时元性透露,而鼎中一点灵光,昼夜长明矣。故曰十五乾体就,盛满甲东方。

然此月魄,必与日魂合,而成其明,实应蟾蜍兔魄两象。蟾蜍以象太阳之精,兔魄以象太阴之光。盖蟾蜍潜伏水底,瞻视非常,时时嘘吸。太阳金精,入于腹中,喻日魂施精于月,自外而吸入也。凡世间之兔,皆雌而无雄,遥望月中玉兔,即感而有孕。及其产也,又从口吐而生。喻月魄受日之光,自内而吐出也。离己日光,本来主施,坎戊月精,本来主化。

日以施德,月以舒光。所以从下弦至朔旦,月出于西方酉位,全体吸取太阳精炁。从上弦到望日,月盈于东方卯位,乃全体发露太阳光明。故曰蟾蜍与兔魄,日月炁双明。

其所以取象蟾蜍与兔魄者,于蟾蜍正取其瞻视,于兔正取其能吐而生也。盖月光之圆缺,全在视日光以为进退。一阴生于巽,其光渐敛渐退,以至于晦,是为造化入机。一阳生于震,其光渐舒渐进,以至于望,是为造化出机。晦朔之交,日光吸入月魄中,相吞相啖,感而成孕,直待三日出庚,其光吞而复吐,自西转东,自庚转甲。至望日而光明圆满矣。故曰蟾蜍视卦节,兔者吐生光。

十五既望,阳极于上,盈不可久。息者不得不消,升者不得不降。阳火转为阴符。故曰七八道已讫,屈折低下降。十六以后,阳反为宾,阴反为主。阳魂转受,统摄于阴魄。魂中生魄,晨见辛方。巽卦纳辛,退而为一阴。此性归于命之始也。故曰十六转受统,巽辛见平明。

至二十三日,阴魄渐长,阳魂渐消,魂中魄半,是谓下弦,晨见丙方。艮卦纳丙,退而为二阴。此性归于命之半也。故曰艮直于丙南,下弦二十三。

成长三十日,艮之一阳,自东北丧在乙方坤地,有东北丧朋之相。一点阳魂,全体敛于阴魄中。是为性返为命,而元阳复归于混沌矣。故曰坤乙三十日,阳路丧其朋。

然阳无剥尽之理,卦节即尽,消者不得不息,降者不得不升。剥之终即复之始,晦之终即朔之始。震之一阳,继体于乾父者,还复兆基于坤母,庚方之上,依然吐而生明。故曰节尽相禅与,继体复生龙。

(四)

壬癸配甲乙,乾坤括始终。七八数十五,九六亦相当。四者合三十,阳炁索灭藏。八卦布列曜,运移不失中。

此节结言纳甲之始终也。

八卦纳甲,原本先天圆图,最为元奥。坎以中男纳戊,阴中包阳,月之体也。离以中女纳己,阳中包阴,日之体也。震长男,巽长女,纳庚与辛。艮少男,兑少女,纳丙与丁。其间一阴一问,各各相配。乾父独纳甲壬,坤母独纳乙癸。原始要终,首尾关键,包括六子在内。故曰壬癸配甲乙,乾坤括始终。

六子为少阴少也。少阳数七,少阴数八,共得十五数。乾坤为老阴老阳,老阳数九,老阴数六,亦得十五数。恰应上下两弦,合成月圆之象。故曰七八数十五,九六亦相当。二少二老,应乎两弦之气,互为消长。所以自朔讫望,阳长而阴自消。

自望讫晦,阴长而阳消。当其晦也,阳炁消索,若灭若没,几无余矣。孰知一点元精深藏洞虚之中,终而复始,循环无端。故曰四者合三十,阳气索灭藏。

八卦环布,日月合璧而生明。三阳三阴互为消长,似乎独无坎离爻位。不知周流六虚,升降上下,莫非坎离中炁运移其间。此日月为易,所以统乎天心而为三阴三阳,进退之准则也。故曰八卦布列曜,运移不失中。

(五)

元精眇难睹,推度效符征。居则观其象,准拟其形容。立表以为范,占候定吉凶。发号顺节令,勿失爻动时。

此节言一动一静之候,应乎天符也。

卦爻有动有静,金丹之火候亦然。其时候未到,则当虚以待之。盖坎离会合中间,自有一点元精,即是先天真种。所谓杳兮冥兮,其中有精者也。此物至灵至妙,不可覩聞,難以臆度。惟推納甲消長之度,以为天符進退之徵驗而已。故曰元精眇難覩,推度效符徵。

天符進退,本無其形,虛無罔象之中,若存若亡。但當虚心體驗,擬诸其形容,而謹候其消息。故曰居則觀其象,凖擬其形容。

其時候将到,又當動以應之。盖晦朔中間,陽欲生而未离乎阴,机已動而未离乎静。从静定中候视,须加十分谨密。如历家立表,以测日晷,術家占候,以定吉凶,不可一毫差错。故曰立表以为范,占候定吉凶。此言将动之时也。

及乎枢机一发,天人交应,便当加採取之功。若朝廷之大号,以时而发,造化之节令,及时而布,不得一刻迟误。故曰发号施节令,勿失爻动时。时即《阴符经》食其时之时。盖指晦朔中间活子时也。若冬至一阳初动,则又属正子时矣。

(六)

上察河图文,下察地形流,中稽于人心,参合考三才。动则循卦节,静则因彖辞。乾坤用施行,天下然后治。

此节言一动一静之理,贯乎三才也。

上乾下坤,结括终始,乃上天下地之位也。坎离之中炁,运移其中,乃中间人位也。即此已全具三才法象。即此一动一静之理,便通彻天地,包括河洛。

河图文,即指龙图而言。河图之数,五十有五,循环无端,圆以象天之动。上观河图六,即仰以观于天文也。地形流,即指洛书而言。洛书之位,四正四隅,又于中五,方以象地之静。下察地形流,即俯以察于地理也。人者,天地之心也。天地中间,是为人心,即邵子所谓“一动一静之间,天地人之至妙至妙者也”。盖此心非动非静,而又能动能静,参天两地,为造化之枢机。故曰中稽于人心,参合考三才。

动以应天,阴阳有进退,必循乎卦爻之节,故曰动则循卦节。此即《系辞传》所谓“动则观其变,而玩其占也”。亦即上文发号顺时之意。静以应地,刚柔有表里,不越乎卦爻之辞,故曰静则因彖辞。此即《系辞传》所谓“居则观其象,而玩其辞也”。亦即上文准擬形容之意。

静极而动,真阳动于九天之上,是谓乾元用九,而元神升乎乾鼎矣。动极复静,真阴潜于九地之下,是谓坤元用六,而元炁归乎坤炉矣。元神为性,元炁为命,性成命立,天心端拱于中极,百节万神无不辐凑皈命。

岂非乾坤用施行,天下然后治乎。首章云,乾坤者易之门户。次章云,天地设位。此章首揭乾坤德洞虚,中言乾坤括始终,终之曰乾坤用施行。可见彻始彻终,只是乾坤为体,则

门户之说,益了然矣。首章云,坎离匡廓,运毂正轴。次章云,坎离者,乾坤二用。此章先言日月炁双明,继言运移不失中,未乃揭出二用。可见彻首彻尾,只是坎离为用,则匡廓之义益洞然矣。

抱一子曰,蟾蜍乃金炁之精,故视卦节而渐旺。玉兔乃卯木之魄,故望太阳而吐光。

此章极其奥衍。纳甲妙义,从古河图并先天圆图中来,不特为全部《参同契》大关键,亦即羲易之精髓也。中间蟾蜍兔魄两象,尤称奇险绝世。

魏公于此,几欲呕出心肝,今而后注者,与作者可相视而笑矣。

君臣御政章第五

此章以君臣御政之得失,喻金丹火候之得失也。

(一)

可不慎乎,御政之首,管括微密,开舒布宝。要道魁柄,统化纲纽。爻象内动,吉凶外起。五纬错顺,应时感动。四七乖戾,誃(chǐ)离俯仰。文昌统录,诘责台辅。百官有司,各典所部。

此节以御政喻火候,当戒慎其初基也。

火候之要,彻首彻尾,防危虑险,无一刻不宜慎,若人君御政然。而尤当致谨其初基。盖金丹大道,以天心为主,精气为用,正犹人主之统御其臣下也。故曰御政。

学人入室之始,一阳初动谓之首经,譬若人君即位之初,更改正朔谓之元年上章。元年乃芽滋,即其义也。故仙翁喟然发端曰,可不慎乎。

御政之首,管括微密者,即静而内守,环匝关闭之意。开舒布宝,即动而应机,发号顺应之意。魁柄即是斗杓。斗为天之喉舌,斟酌元化,统摄周天,若网有纲,衣之有纽,是谓要道。喻吾身天心,实为万化之纲领。

丹道作用,全仗天心斡运,斗柄推迁。故曰要道魁柄,统化纲纽。天心既为万化纲纽,动而正则罔不吉,动而邪则罔不凶。《系辞传》曰“爻象动乎内,吉凶见乎外”,即其义也。

在易为爻象,在天即为星象。天有三垣:紫微垣为北极之所居,最处乎内,太微垣次之,天市垣又次之。由是金木水火土之五纬,并二十八宿之经星,环布于垣外。垣中主星,全系斗杓。凡经纬诸星,或顺或逆,无不听命斗杓。斗杓顺动,则五经纬罔不循其常度;斗柄一有不顺,则环布之五纬,一切逆而不顺。应时感动,立见咎征。周天经星,亦皆一切乖戾,失其常度,而至于誃离俯仰矣。此喻人之天君妄动,则五官错谬,百脉沸驰。所谓毫发差殊,不作丹者也。

天象乖变失常,不可责之众星;人君御政失宜,亦不可责之百官。有司各有主者,孰为主者?在天则文昌台辅。文昌即紫微垣中戴筐六星,号南极统星,录人长生之籍。台辅即垣中三台四辅尊星,三台以应三才,四辅以应四象,各居其方,环拱北极。

天之有文昌,犹人君之有六部也。天之有台辅,犹人君之有相臣也。相臣夹辅帝主,燮理阴阳,六部从而奉行之,则百官有司,不待诘责,自然各典所部矣。譬若作丹之时,心君处中以制外,魁罡坐镇,斗杓斡旋,一水一火,调燮得宜,自然六根大定,百脉冲和,而无奔蹶放驰之失矣。

(二)

存亡之绪,或君骄佚,亢满违道;或臣邪佞,行不顺轨。弦望盈缩,乖变凶咎。执法刺讥,诘过贻主。辰极处正,优游任下。明堂布政,国无害道。

此节言火候之要,存乎君主,当慎终如始也。

火候之一动一静,彻始彻终,宜乎无所不慎。亦犹人君御政,一动一静,自始至终,宜无所不慎。慎则转亡为存,不慎则转存为亡。存亡之绪,从此分矣。此一大事,君臣各有其责,而主之者唯君。盖臣之听命于,犹气之听命于志也。心君翼翼,能持其志,则奸声邪色,自不得而干之。若心君骄亢自用,违其常道,则耳目之官,亦以邪佞应之,行事不循轨则矣。

天心之与人心,同出一原。天心稍或不顺,则天行立刻反常,不特五纬错谬,经星乖戾,已也,即如太阴之晦朔弦望,本有常度,今者当盈反缩,当缩反盈,薄蚀掩冒,凶咎不可胜言矣。

天有执法之星,主刺讥过失,即太微垣中左执法右执法是也。朝廷象之,故立为左右执法之臣,亦主刺讥过失。然违道之过,不在百官有司,而在台辅。併不在台辅,而在君主自身。此万化从心,反本穷源之论也。

故曰执法刺讥,诘过贻主。主心得失,只在一反覆间。盖惟皇建极,惟民归极。心君能寂然不动,无为以守至正,百体自然从令,有如北辰居所而众星自然拱之。故曰辰极处正,优游任下。

拱神室,百节万神莫不肃然。犹王者坐明堂以朝诸候,四海九州莫不率服,宁复有出而梗化害道者。故曰明堂布政,国无害道。辰极,在天象为紫微垣,即北极所居;在人君为深宫内寝,晏息之所也。明堂,在天象为天市垣,乃帝星所临;在人君为朝会之所,通道于九夷八蛮者也。心君所处,内有洞房,外有明堂,上应天垣,下同朝宁。故取御政之象。

道以明丹道,最为了然。丹道彻始彻终,不出天心运用。故君喻天心,臣喻药物,文昌台辅喻三田四象,执法之臣喻耳目之官,百官有司喻周身精气。吉者,受炁吉也,凶者,防炁凶也。存喻片时得药,亡喻顷刻丧失。所贵乎御政者,必须外却群邪,内辅真主。心君端拱于辰极,万化归命于明堂,岂非还真之要道乎?

此篇首章言乾坤门户,明乾坤之为体;次章言坎离二用,明坎离之为用;三章言晦朔合符,而产药物;四章言天符进退,而行火候。皆御政之象也。

然而御政之义,不可不明。在天象,以辰极统御周天列宿;在朝廷,以人主统御百官有司;在丹道,则以心君统御周身精炁。乃御政之义也,故以此篇总结之。

上篇(中养性卷)

中卷言养性,共计三章,乃上篇之中也。

此卷专言养性,而御政伏食已寓其中。盖先天祖性,寂然不动,感而遂通,不出中黄,为万化之主宰。举性则命在其中,举养性则元精元气併归元神之中矣。知而养之,方契黄帝老子虚无自然大道。故末篇又称黄老养性。

炼己立基章第六

此章言炼己立基,在乎得一,乃养性之初功也。

(一)

内以养己,安静虚无。原本隐明,内照形躯。闭塞其兑,筑固灵株。三光陆沉,温养子珠。视之不见,近而易求。

此节言炼己之初基也。

首卷御政诸章,但敷陈乾坤坎离、造化法象,到此方直指炼己工夫,示人以入手处。吕祖云,七返还丹在人,先须炼己待时。张紫阳云,若要修成九转,先须炼己持心。炼己即养己也,即离中己土,为性根之所寄。只因先天底乾性转作后天之离,元神翻作识神,心中阴气刻刻流转,易失而难持,不得坎中先天至阳之炁以制之。然先天一炁从虚无中来,若非至虚守静之功,安得穷源返本哉。故曰内以养己,安静虚无。

生身受炁之初,本来一点灵明,人人具足。只因后天用事,根寄于尘,尘转为识,日逐向外驰求,未免背觉合尘,认奴作主。故必须时刻收视返听,一点灵明自然隐而不露,深藏若虚。从此默然内照,方知四大假合之躯,总归幻泡,当下便得解脱矣。故曰原本隐明,内照形躯。

兑为口,系一身出入之门户。凡元气漏泄处悉谓之兑,而总持于方寸之窍。《黄庭经》云,方寸之中谨盖藏,即闭塞之意也。即此方寸中间,有一点至灵之物,为生生化化之根株。故曰灵株筑固者,不漏不摇也。

三光,在天为日月斗。在人,离以应日,坎以应月,天心在中,以应斗枢,一坎一离,南北会合。反闻内照,真人潜于深渊;塞兑固守,元珠得于罔象。如此则天心寂然不动,而炼己之功就矣。故曰三光陆沉,温养子珠。

然本来一点灵光,倏有倏无,非近非远,只在目前,人却不识,索之身内不得,索之身外又不得。故曰视之不见,近而易求。

(二)

黄中渐通理,润泽达肌肤。初正则终修,干立未可持。一者以掩蔽,世人莫知之。

此节言炼己之功,在乎一也。

《度人经》云,中理五炁,混合百神,可见中黄丹扃,为万化统会之地,譬若北辰居所,众星自拱。学道之士,从此温养子珠,勿忘勿助。久之神明自生,渐渐四通八达,身中九窍百脉,三百六十骨节,八万四千毛孔,一齐穿透。自然光润和泽,感而毕通。即《易》所云,美在其中,而畅于四肢也。故曰黄中渐通理,润泽达肌肤。

丹道有初有终,有本有末。初者炼己,下手之功;终者入室,了手之事。初如木之有干,本也;终如木之有标,末也。然须知最初下手一步,便是末后了手一步。所谓“但得本,莫愁末”也。初基一步,便踏着正路,从此循序渐进,修持之功自然节节相应。原始可以要终,即本可以该末矣。故曰初正则终修,干立未可持。

然则,孰为初孰为本,要在一者而已。未生以前,惟得一则成人;有生以后,能抱一即成丹。盖一生二,二生二,三生万物,顺去生人生物者,此一也。而三返二,二返一,一返虚无,逆来成圣成仙者,亦此一也。太上云,得其一,万事毕。又曰谷神不死,是谓元牝。谷神至虚而至灵,其妙生生不已。从生生不已处,分出元牝。其体则一,其用则两。

秘在掩蔽二字。掩者,掩其元门;蔽者,蔽其牝户。若非一者,在中岂能掩蔽。然非掩蔽于外,亦不成其为一。此中窍妙,非得真师指授,纵饶慧过颜闵,莫能强猜,况世间凡夫乎。故曰一者以掩蔽,世人莫知之。

所云黄中,是指出祖窍之中;所云一者,是指出祖窍之一。知中则知窍,知一则知窍中之妙;知窍中之妙,便知本来祖性,便知守中抱一。是养性第一步工夫。

两窍互用章第七

此章直指坎离两窍之用,为金丹关键也。

(一)

上德无为,不以察求。下德为之,其用不休。上闭则称有,下闭则称无。无者以奉上,上有神明居。此两孔穴法,金炁亦相胥。

此节指两窍之妙用也。

大道非一不神,非两不化。上章云,一者以掩闭,即明示人以得一矣。然而掩蔽之妙,其体则存乎一,其用不离乎两。盖金丹妙用,只在后天坎离。坎离妙用,不出先天乾坤。究竟只是性命二字。

性者,先天一点灵光,真空之体也。其体圆成周遍,不减不增,在天为资始之乾元,在人便是父母未生前本来面目,故名上德。此中本无一物,灵光独耀,迥脱根尘。若从意根下卜度推求,便失之万里。盖性本天然,莫容拟议,直是觅即不得。故曰上德无为,不以察求。

命者,先天一点祖炁,妙有之用也。其用枢纽三才,括囊万化,在天为资生之坤元,在人便是㘞地一声时立命之根,故名下德。其中元炁周流,潜天潜地,变现无方。若向一色边沉空守寂,便堕在毒海。盖命属有作,不落顽空,一息不运即死。故曰下德为之,其用不休。

上闭则称有者,坤入乾而成离也。先天之乾,本是上德,只因坤中一阴上升乾家,阳炁从外而闭之,所谓“至阴肃肃,出乎天者”也。乾中得此一阴,性转为命,感而遂通,遂成有为之下德矣。人但知离体中虚,便认作真空,不知这一点虚处,正是真空中妙有,唤作无中有。下闭则称无者,乾入坤而成坎也。先天之坤,本是下德,只因乾中一阳下降坤家,阴炁亦从外而闭之,所谓“至阳赫赫,发乎地者”也。坤中得此一阳,命转为性,寂然不动,依然无为之上德矣。人但知坎体中实,便认作妙有,不知这一点实处,正是妙有中真空,唤作有中无。

坤中既受乾炁,还以此点真阳上归于乾,是谓反本还原,归根复命。自是先天神室中,产出一点鄞鄂,是为万劫不坏之元神。故曰无者以奉上,上有神明居。神明之妙,固全在中黄正位,然非坎中真金之精上升,离中真水之炁下降,有无互入,两者交通成和,神明亦何自而生耶。故曰此两孔穴法,金炁亦相胥。两孔穴,即坎离两用之窍妙,所谓元牝之门,世莫知者也。

(二)

知白守黑,神明自来。白者金精,黑者水基。水者道枢,其数名一。阴阳之始,元含黄芽。五金之主,北方河车。故铅外黑,内怀金华。被褐怀玉,外为狂夫。

此章直指水中之金,为先天丹母也。

承上言,所谓神明者,亦非自然而来,须有一假作用,其作用全在知白守黑。知白守黑者,白即坎中真金,黑即离中真水。人能洞彻真空,静存妙有,一点神明自然从虚无中生出。《心印经》所谓“存无守有,顷刻而成”也。

魏公又恐人不识金丹原本,故重提之曰,白者金精,黑者水基。言此白者,非有形之金,乃空劫中虚无元性也。元性本纯白无染,便是未生以前乾元面目,即所云上德也。白者,即非金之精乎?黑者,非行地之水,乃虚无中所生之一炁也。一炁本鸿濛未分,便是㘞地一声以后坤元根基。

即所云下德也。黑者,岂非水之基乎?先天金性,即浑成大道,尚无一之可名。及乎道既生一,露出端倪,便称天一之水,是为道之枢机,而金性藏于其中矣。故曰水者道枢,其数名一。

最初一点真水,中藏真金,为元炁生生之根本,故曰阴阳之始,元含黄芽。黄芽者,取水中藏金之象,指先天一炁而言也。

先天一炁,正是乾家金精,能总持万化,为后天五行生成之真宰,而深藏北极太渊之中。故曰五金之主,北方河车。五金者,借外炼银铅砂汞土,以喻身中五行之精。

即此一物,以其外之纯黑也,故象铅。以其黑中含白也,故又有金华之象。譬若有人外被褐而内怀玉,外若狂夫,中藏圣哲,岂非神明不测者乎。此言真铅之别于凡铅也。

苟能知白守黑,则神明自来矣。金丹妙用,只在水中之金。此段特显其法象。《入药镜》云,水乡铅只一味。《悟真篇》云,黑中有白为丹母。此之谓也。

(三)

金为水母,母隐子胎。水为金子,子藏母胞。真人至妙,若有若无。仿佛太渊,乍沉乍浮。退而分布,各守境隅。採之类白,造之则朱。炼为表卫,白里真居。

此节重指金水两窍之用,併两而归一也。

上节合言水中金,此又分言金水两体。金精本能生水,水之母也。乾中真金,隐在坤水包络中,故曰母隐子胎。即上文所云,下闭则称无也。水本金之所生,金之子也。坤中真水,藏在乾金匡廓内,故曰子藏母胞。即上文所云,上闭则称有。

金水互用,便是两弦之炁,两畔同升合为一,而真人出其中矣。真人存于中宫,非有非无,灵妙不测。故曰真人至妙,若有若无。仿佛太渊者,真人潜深渊也。乍沉乍浮者,浮游守规中也。金水交会之际,同在中央。及既交而退,真人处中,两者依旧分布上下,一南一北,各守境隅矣。

其初採取北方坎中之金,本来一片纯白,及至煆(xiā)以南方离中真火,然后赫然发光。岂非採之类白,造之则朱乎?然此一点真种,非有非无,本质极其微妙,须赖中黄坤母,环卫而乳哺之,方得安居神室,不动不摇。故曰炼为表卫,白里真居。此段言併两归一,乃药物入炉之象。即上所云,无者以奉上,上有神明居。

(四)

方圆径寸,混而相拘。先天地生,巍巍尊高。旁有垣阙,状似蓬壶。环匝关闭,四通踟蹰。守御密固,遏绝奸邪。曲阁相连,以戒不虞。可以无思,难以愁劳。神炁满室,莫之能留。守之者昌,失之者亡。动静休息,常与人俱。

此节特显炉鼎法象,而火候即在其中。

中黄神室之中,不过径寸,圆以象天,方以象地,中有真人居之,混混沌沌如鸡子。《黄庭经》云“方圆一寸处此中”是也。故曰方圆径寸,混而相拘。

径寸之地,即元关也。元关一窍,大包六合,细入微尘。未有天地,先有此窍,号为天中之天,内藏元始祖炁。岂非先天地生,巍巍尊高者乎?

此窍当天地正中,左右分两仪,上下定三才,左通元门,右达牝户,上透天关,下透地轴,八面玲珑,有如蓬岛之壶。岂非旁有垣阙,状似蓬壶者乎?

环匝关闭,四通踟蹰者,深根固蒂,牢镇八门,令内者不出也。守御密固,遏绝奸佞者,收视返听,屏除一切,令外者不入也。灵窍相通,本无障碍,然必防危虑险。故曰曲阁相连,以戒不虞。

定中廻光,本无间断,又必优游自然。故曰,可以无思,难以愁劳。神室中元始祖炁,人人具足,本来洋溢充满,但人自不能久留耳。故曰神炁满室,莫之能留。真人既安处神室,必须时时相顾、刻刻相守。若一刻不守,便恐致亡失之患。故曰守之者昌,失之者亡。惟是一动一静,不敢自由,直与神室中真人呼吸相应。彼动则与之俱动,彼静则与之俱静,彼休息则与之俱休息,勿助勿忘,绵绵若存,火候才得圆足。故曰动静休息,常与人俱。

此段言炉鼎之象,而兼温养之功。即上文所云,金炁相胥之作用也。此章首揭出有无两用之窍是真炉鼎,次别金水二炁之用是真药物,末了更示人以温养防护之功是真火候。金丹关键,已全具此中,不可忽过。

明辨邪正章第八

此章历指旁门之谬,以分别邪正也。欲知大道之是,当先究旁门之非。旁门种种邪谬,不可枚举,姑约略而计之。

(一)

是非历脏法,内观有所思。此内观五脏,着于存想之旁门。履罡步斗宿,六甲次日辰。此履罡步斗,泥于符术之旁门。阴道厌九一,浊乱弄元胞。此九浅一深,採阴补阳之旁门。食气鸣肠胃,吐正吸外邪。此吞服外气,吐故纳新之旁门。昼夜不卧寐,晦朔未尝休。此搬精运气,长坐不卧之旁门。身体日疲倦,恍惚状若痴,百脉鼎沸驰,不得清澄居。以上五种旁门,俱是求之身内者。种种捏怪,勉强行持,究其流弊,至于身体疲倦,精神恍惚,周身之百脉,势必奔逸散驰,而无一刻清宁澄湛之时。求之身内者,其恶验如此。累土立坛宇,朝暮敬祭祀。鬼物见形象,梦寐感慨之。此祭炼鬼物入梦现形之旁门。心观意喜悦,自谓必延期。遽以夭命死,腐露其形骸。

以上一种旁门,是求之身外者。初时朝暮祭祀,妄冀鬼物救助,益算延年。不知反为鬼物所凭,流入阴魔邪术。既而或遭魔难,或遘奇疾。本欲长生,反夭厥命,腐露形骸,为世俗之所耻笑矣。求之身外者,其恶验又如此。章首是非二字,直贯到底,言金丹大道,全在养性,非是此等旁门可得而混入也。养性工夫,即在前两章中。旁门反之,故招种种恶验。

(二)

举措辄有违,悖逆失枢机。诸术甚众多,千条有万余。前却违黄老,曲折戾九都。明者省厥旨,旷然知所由。

此段结言旁门之背道也。金丹大道,莫过养性,原本黄帝老子虚无自然宗旨。故《阴符》《道德》两经,直指尽性尽命最上一乘法门,与三圣作《易》同一枢机。世人不悟,往往流入旁门,动辄千差万别,悖逆之极,全失其枢机矣。

以上所列五六种,或求之身内,或求之身外,只是略举一隅。引而伸之,千条有绪,可以类推。大约非黄老复命归根之功,即非黄老九宫洞房之奥。此辈甘堕旁蹊,如却行求前,徒费曲折耳。

明眼之士,亟发信心,参礼真师,穷取性命根源,本来面目。倘能于片言之下洞彻宗旨,方知本来一条平坦道路,人人可得,而由再加向上工夫,勤行伏炼,庶乎脱旁蹊,而超彼岸矣。

上篇(下伏食卷)

下篇言伏食,共计七章,乃上篇之下也。此章专言伏食,而御政养性,已寓其中。前面御政诸章,但陈一阴一阳法象。养性诸章,但指一性一命本体。

至于阴阳之相反,性命之交併,别有妙用存焉。此伏食之功,所以为金丹最要关键也。伏者,取两物相制为用;食者,取两物相併为一。盖假铅汞凡药,巧喻性命真种;借鼎炉外象,旁通身心化机。以有形显无形,乃是伏食宗旨,究非烧茅弄火一切道门可得而假借也。药在炉中,须用真火锻炼,故末篇又云炉火之事。

两弦合体章第九

此章直指金水两弦之炁,先分后合,示人以真药物也。

(一)

火记不虚作,演易以明之。偃月法炉鼎,白虎为熬枢。汞日为流珠,青龙与之俱。举东以合西,魂魄自相拘。

此节指两弦真炁,为金丹之用也。

前养性章中,俱说虚无自然大道,尚不及龙虎铅汞诸异名,到此方说临炉作用,要紧全在金木两物。曰炉鼎,曰铅汞,曰龙虎,曰上下两弦,种种曲譬,皆是物也。世传古丹经有《火记》六百篇,魏公仿之作《参同契》,其实非也。《火记》本无其文,即在先天羲易中。盖日月为易,不过一阴一阳,体属乾坤,用寄坎离,一切异名皆从此演出。于乾坤寓炉鼎法象,于坎离寓药物法象,其余六十卦,三百六十爻,即寓火候法象。一日两卦,一月之候,正应周天三百六十度数。又以一月配一年,便成火记六百篇。究竟只是日月为易,一阴一阳而已。故曰火记不虚作,演易以明之。

坎为太阴真水,本是月精,然必受符于日。晦朔交会之间,阴极转阳,魄中生魂。一阳实生于朔,火力尚微。到初三日没时,庚方之上,一阳初动而为震,一钩偃仰,成偃月之象。坎水中产出金精,所谓虎向水中生也。金伏炉中,必须煆之乃出,是为上弦兑体。故曰偃月法炉鼎,白虎为熬枢。此举炉鼎以包药物也。

离为太阳真火,本是日光,然必合体于月。日月对望之际,阳极转阴,魂中生魄。一阴实生于望,水炁尚藏。到十六日平明时,辛方之上,一阴初降而为巽,盛满欲流,有流珠之象。离火中生出木液,所谓虎从火里出也。木性顺金,恒欲流而就下,是谓下弦艮体。故曰汞日为流珠,青龙与之俱。此举药物以该炉鼎也。

于是驱东方之龙以就西方之虎,流珠与金华,情性既已相投,地魄与天魂,金木自然相制。故曰举东以合西,魂魄自相拘。此言两窍互用,金炁相胥之妙。假两弦法象,以发明之也。

(二)

上弦兑数八,下弦艮亦八。两弦合其精,乾坤体乃成。二八应一斤,易道正不倾。

此节言两弦之炁,合而成丹也。

自震庚一点偃月,进至一阳,便属上弦之兑,其卦气纳丁。此时水中胎金,魄中魂半,所谓上弦金半斤也。如颠倒取之,亦可云水半斤。故曰上弘兑数八。

自巽辛一点流珠,退到二阴,便属下弦之艮,其卦气纳丙。此时金中胎水,魂中魄半,所谓下弦水半斤也。如颠倒取之,亦可云金半斤。故曰下弦艮亦八。

前取两物相制,故云金木;此又取一体相生,故云金水。其用一也。兑体本属纯乾,因上爻易坤一阴,遂成少女。艮体本属纯坤,因上爻易乾一阳,遂成少男。今者,两畔同升,合而为一,纯金还乾,性处内而立鄞鄂。纯水还坤,命处外而作胞胎。一粒金丹,产在中黄土釡。岂非两弦合其精,乾坤体乃成乎?

须知两弦之时,即具全体,到得全体之时,却不见有两弦。全体之合,得诸自然,两弦之分,别有妙用。所谓月之圆存乎口诀也。

夫两弦既合,铅止半斤,汞惟八两,正应金丹一斤之数。乾坤之全体,从艮兑之分体而成也。艮兑之分体,又从坎离之中体而出也。坎离之体,不过一日一月。前所云日月为易者,到此适得其平,而无倾昃之患矣。故曰二八应一斤,易道正不倾。即后天两弦之用,以还先天乾金之体,方是金丹作用。正所云演易以明之者。此伏食之第一义也。

金返归性章第十

金入于猛火,色不夺精光。自开辟以来,日月不亏明。金不失其重,日月形如常。金本从月生,朔旦受日符。金返归其母,月晦日相包。隐藏其匡廓,沉沦于洞虚。金复其故性,威光鼎乃熺。

此章直指先天金性,为丹道之基也。上章并举所以水两弦,犹属对法;此则併两归一,直提金性根源,令学道者知有归宿处。且如世间真金,入猛火中锻炼一番,精光自然倍增,罔有夺其色者。凡金尚然,矧此本来金性,原属乾元,先天地生,万劫不坏,有能夺其精光者乎?故曰金入于猛火,色不夺精光。

当其混濛初剖,地辟天开,乾中一阳既破而为离,坤中一阴遂实而为坎。坎属太阴,其精为金,离属太阳,其光为火。坎中真金煆以离中真火,精光自然团结不散。所以日月合体,而亘古今,光明不息。故曰自开辟以来,日月不亏明。

世间真金,入猛火中锻炼数过,分量终不增减纤毫,况本来金性,无欠无余,由他在乾坤大冶中,千变万化,分量断然不增不减矣。所以自有日月以来,升沉出没,不知几经薄蚀,而圆明之体,万古常存者,唯金性不毁,故也。故曰金不失其重,日月形如常。

金之精光本一,而日月分受之。日得其光,常主外施,月得其精,常主内藏。究竟日月,原非二体,精光亦非二物。坎中金精,虽若寄体于月,实则受胎于日。人但见初三之夕,一点阳光,倏从庚方出现,似乎金从月生。不知这点光明,元从太阳中来。只因晦朔之交,日月合璧,日魂返照月魄,感而有孕。至于朔旦一阳初动,月魄乃遡日魂而生明,震来受符矣。

故曰金本从月生,朔旦受日符。盖坎中金精,原从乾金中分来,故以乾为父,又从坤土中产出,故以坤为母。月当晦时,与日媾精,两相撢持,日在上,月居下,日精入在月中,尽为太阴所收,月光包在日内,尽为太阳所摄,光尽体伏,纯黑无光,乃坎金返归坤土之象。故曰金返归其母,月晦日相包。

当金返归母之时,月既为日所包,阳光遂隐匿潜伏,深藏于北方虚危之地。一点金精,沉在北极太渊,空洞虚无之中。在造化为日月合璧,璇玑停轮;在吾身为神归炁穴,大药入炉之时也。故曰隐藏其匡廓,沉沦于洞虚。

未几而阴极阳生,金性来复,庚方之上,一阳复萌。在造化为哉生明,在吾身为大药将产,出坤炉而上升乾鼎。坎中真金,到此才得返本还源,复其乾父之性,赫然成丹,而光明洞彻太虚矣。岂非金复其故性,威光鼎乃熺乎?

此章直指金性为造化之根,生身之本。造化之奥,全在河图。水为五行开先,故天一即生水。沿而下之,水生木,木生火,火生土,到土方才生金。所以独处其最后,而全五行之气,是造化以金为要终也。土为五行殿后,故天五才生土,遡而上之,生土者火,生火者木,生木者水,水却从金而生,金复处其最先,而辟五行之源,是造化又以金为原始也。此终则有始之妙也。

金在吾身,即属先天祖性。父母未生以前,此性圆同太虚。迨媾精以后,地水火风,四大假合而成幻躯,太虚中一点真性落于其中,方能立命,是吾身以金为原始也。及乎四大假合之躯,终归变灭,而此金性独不与之俱变,万劫长存,是吾身又以金为要终也。此无终无始之妙也。

昔羲皇作易,剖开太极,劈破天心,最初落下一点,便成乾卦。乾为天,而孔子翼之曰万物资始;乾为金,而孔子翼之曰纯粹以精。此万世尽性至命之准则也,释迦得此以证丈六之身,故尊之曰金仙。元始得此以结一黍之珠,故宝之曰金丹。三教根源,同一金性,外此即堕旁蹊曲径矣。此学道者所当细参也。

从金性二字,参出三教圣人立地处,可谓泄尽天机。即此见参同一书,无人不当读,无时不当读矣。

真土造化章第十一

此章专揭二土之用,造化成丹,示人以归根之要也。

(一)

子午数合三,戊己号称五,三五既和谐,八石正纲纪。呼吸相含育,佇息为夫妇。

此节言水火二用,必归于中土也。盖丹道妙用,无过水火。水火妙用,不离戊己。大约举一即兼两,举两即兼三,会三乃归一。故水火既济,其功用全赖中央真土。水属北方正子,在吾身为坎戊月精,天一所生,其数得一。火属南方正午,在吾身为离己日光,地二所生,其数得二。两者一合,便成三数。

坎中有戊,是为阳土。离中有己,是为阴土。在吾身为中黄真意。土本天五所生,独得五数。故曰子午数合三,戊己号称五。合之而三性具矣。水火异性,各不相入,惟赖中央土德,多方调燮,方得相济为用。由是水一火二,得中央之土,列为四象,重为八卦,四正四隅,分布环拱,便成八石之象。岂非三五即和谐,八石正纲纪乎?外炼之术,以五金配五行,以八石配八卦,丹头一到,五金八石皆点化而成真金。故仙翁假外象以喻内功,切不可泥相执文。

水火既已相济,其中一阖一辟,便有呼吸往来,呼至于根,吸至于蒂,总赖中宫真土,含藏而停育之。此呼吸非口鼻之气,乃真息也。真息往来,初无间断,自相阖辟于中土,不啻夫妇之相配偶,乃真胎也。中宫之真胎不动,而一水一火自然呼吸其中,犹太虚之真胎不动,而一日一月自然呼吸其中。岂非呼吸相含育,佇息为夫妇乎?

此段直指真意为金丹之母。《南华经》云,真人之息以踵。《心印经》云,呼吸育清。《黄庭经》云,后有密户前生门,出日入月呼吸存。皆言真息也。

此处指北方正子为水,南方正午为火,以本体而言。后面指离中流珠为水,坎中金精为火,又以颠倒互用而言矣。

(二)

黄土金之父,流珠水之子。水以土为鬼,土镇水不起。朱雀为火精,执平调胜负。水盛火消灭,俱死归厚土。三性既合会,本性共宗祖。

此节言真土妙用,能使三家归一也。戊己二土,分属水火。水火之中,便藏金木,而终始不离于土。盖生身受炁之初,即有中黄真土,为金精之所自出。此金本是乾家祖性,中宫不动元神,只因乾金一破,流入坤中,实而为坎。坎中金精,便属戊土,即所谓金华也。惟坎中真金,从乾父而生。故曰黄土金之父。

乾之一阳,既入坎中,中间换入一阴,破而为离。正是坤宫真水,化出离中木液,便属己土。即所谓太阳流珠也。惟离中流珠,从坤母而出。故曰流珠水之子。此言三性之顺而相生者也。

坎中金精,是为太阳真火;离中木液,是为太阴真水。离中阴水,易至泛滥,来尅坎中阳火。坎中之火,乃生中央真土,以制之。故曰水以土为鬼,土镇水不起。

离中之水,能尅坎中真火;中央之土,能制离中真水。而坎中之火,又能生中央真土。所以水火相尅,两下交战,全赖中央真土调停火候,不使两家偏胜,庶几各得其平。故曰朱雀为火精,执平调胜负。

朱雀是火候之火,不可偏属两家,所以特称火精。火盛而有炎上之患,赖真水以消灭之。水盛而有泛滥之虞,又赖真土以镇伏之。火性一死,永不复燃,水性一死,永不复流,俱销归于真土之中。故曰水盛火销灭,俱死归厚土。此言三家之逆而相尅者也。

三家顺而相生,须从中宫之土生起;三家逆而相尅,亦从中宫之土尅起。所以丹道作用,全在真意。念头起处,系人生死之根,顺之则流转不穷,逆之则轮回顿息。于此起手,即于此归根,不可不知。

离中真水称一性,坎中真火称一性,中央真土独称一性。方其未归之前,强分三性;既归之后,方知三性本来只是一性。最初,太极函三,浑然天地之心,不可剖析。因混沌一剖,水火遂分,上下两弦併中土而成三家,此由合而分也。后来两弦之炁,由分而合,戊己二土销归中央,依然一个宗祖。张紫阳所谓“追二炁于黄道,会三姓于元宫”是也。故曰三性既会合,本性共宗祖。

初云夫妇,以两性相配而言也。继云父子,言两性之所自出也。究云宗祖,乃併为一性矣。夫妇喻坎离,父母喻乾坤,是为两仪四象。宗祖喻中央祖土,便是返太极处。归根复命之妙,于此可见。

(三)

巨胜尚延年,还丹可入口。金性不败朽,故为万物宝。术士伏食之,寿命得长久。土游于四季,守界定规矩。金砂入五内,雾散若风雨。薰蒸达四肢,颜色悦泽好。发白皆变黑,齿落生旧所。老翁复壮丁,耆妪成姹女。改形免世厄,号之曰真人。

此节言伏食之神验也。

三性会合,便成金丹,吞入口中,便称伏食。迥非旁门服食之术也。世间药草,如巨胜之类,尚可延年益算,况金性坚刚,万劫不朽,岂不为万物中至宝。道术之士,倘能伏此先天一炁,寿命有不长久者乎?

戊己二土,本无定位,周流四季。在东则为辰土,在南则为未土,在西则为戌土,在北则为丑土。木火金水,无非土之疆界。作丹之时,赖此土以立中宫之基;伏丹之时,仍赖此土以定四方之界。故曰土游于四季,守界定规矩。

金砂即还丹也,盖两物所结就者。入五内,即是入口,盖指方寸而言,非服食之邪说也。雾散若风雨以下,俱是伏丹后自然之验。

丹既吞入口中,灵变不测,周身八万四千毛孔,若云腾雾散,风雨暴至之状。四肢自然薰蒸,颜色自然悦泽,发白还黑,齿落转生。老翁复成壮男,老妪变成姹女。劫运所不能制,造物所不能厄。任他沧海成田,我逍遥自在。号之曰真人,不亦宜乎。

同类相从章第十二

此章言同类相从,方称伏食。而外炼者,失其真也。

(一)

胡粉投火中,色坏还为铅。冰雪得温汤,解释成太玄。金以砂为主,禀和于水银。变化由其真,终始自相因。

此节正言水火同类,而变化而成丹也。

何为同类?人但知坎为水,不知坎中一阳,本从乾家来,正是太阳真火。阳与阳为同类,故坎中真火,恒欲炎上以还乾。人但知离为火,不知离中一阴,本从坤宫来,正是太阴真水。阴与阴同类,故离中真水,恒欲就下以还坤。此即大易。水流湿,火就燥。本乎天者亲上,本乎地者亲下,各从其类之义也。

魏公先以世间法喻之:如胡粉本是黑铅烧就,一见火则当下还复为铅;冰雪本是寒水结成,一见汤则立刻解释成水。可见火还归火,水还归水,本性断不可违矣。

炼金丹者,只取一味水中之金。水中之金即命蒂也,本来原出于乾性,自乾破为离,离为性根,中有真阴,得南方火炁,砂之象也。学人欲了命宗,必须以性为主,故曰金以砂为主。而此离中砂性,得火则飞,未易降伏,仍赖北方水中之金以制之。学人欲了性宗,必须以命为基,故曰禀和于水银。

要知砂与水银,原是一体同出,而异名者也。其初原从一体变化而成两物,其究还须从两物变化而归一体。只此真阴真阳,同类交感,相因为用而已。故曰变化由其真,终始自相因。

变化之法,不过流戊就己,颠倒主宾,使后天坎离,还复先天乾坤耳。张紫阳云“阴阳得类方交感,二八相当自合亲”,此之谓也。

(二)

欲作伏食仙,宜以同类者。植禾当以谷,覆鸡用其卵。以类辅自然,物成易陶冶。鱼目岂为珠?蓬蒿不成槚(jiǎ)。类同者相从,事乖不成宝。燕雀不生凤,狐兔不乳马。水流不炎上,火动不润下。

此节旁证同类之义也。

伏食之法,只取砂与水银二物,变化成丹。金以制砂,其义为伏;吞入五内,其义为食。非伏食无由作仙,非同类之物无由取以伏食。故曰欲作伏食仙,宜以同类者。

此二句为通章要领,以下旁引曲喻,总是发明同类二字。世间一切有情无情之物,莫不各有其类。若同类相从,有如植禾之必以谷,覆鸡之必用卵,其气自然相辅,庶几物得化生,而易于陶冶矣。若非类强合,则如鱼目之不可为珠,蓬蒿之不得成槚,燕雀之决不生凤,狐兔之决不产马,其性迥然各别,必至事情乖违,而难以成宝矣。

何况水本流湿,其润下之性也,一流即不能强之使上。火本就燥,其炎上之性也,一动即不能强之使下。此一坎一离,所以各从其类,砂与水银之所以变化而成丹也,即伏食之义也。

(三)

时间多学士,高妙负良材。邂逅不遭遇,耗火亡资财。据按依文说,妄以意为之。端绪无因缘,度量失操持。捣治羌石胆,云母及矾磁。硫磺烧豫章,泥汞相炼飞。鼓铸五石铜,以之为辅枢。杂性不同类,安肯合体居。千举必万败,欲黠反成痴。稚年至白首,中道生狐疑。背道守迷路,出正入邪蹊。管窥不广见,难以揆方来。侥幸讫不遇,圣人独知之。

此节耑(专)破炉火之谬,言一切有形有质者,皆非同类之真也。欲炼还丹,必须採取药物。一性一命,本先天无形之妙,喻为铅汞,迥非凡砂水银。欲炼还丹,必是安炉立鼎。药物入炉,用先天真火锻炼,喻为炉火,迥非烧茅弄火。还丹工用,全资火候,始而烹炼,既而湿养,终而变化。一粒圆成,脱胎入口,喻为伏食,迥非服饵金石。

然而金丹大道,万劫一传,兼且世人福薄,难逢真师,往往多流于伪术。有等狂夫,自负高材博学,不求真师指授,妄认己意,传会丹经。遂以凡药为铅汞,以烧炼为炉火,以服饵为伏食。既不识端绪,又不知度量。

于是广求五金八石,杂用三黄四神。既非本来同类之物,安肯合体成丹。是犹认鱼目以为珠,望狐兔以生马也。此等伪术,势必万举万败,白首无成。小则耗损资财,大则丧身失命。似黠而实痴,当疑而反信。此为守迷背道,出正入邪。不肯自己认错,转将错路指人。遂以管窥蠡测之见,著书立言,贻误方来,塞却后来途径,瞎却后人眼目。以至人法眼观之,无半点是处。此辈尚不觉悟,方且欲侥幸于万一,岂不谬哉。

首章指出两弦真气,次章独揭先天金性,三章才说三性会合。直到还丹入口,位证真人,伏食之旨,已无余蕴矣。但世人惑于旁门烧炼之术,往往假讬伏食,而实非同类之真。故此章重言以破其迷。吕公警世诗云“不思还丹本无质,翻饵金石何太愚”,引而不发,其即仙翁破迷之意乎?

祖述三圣章第十三

此章言祖述三圣之易,以阐明大道也。

(一)

若夫至圣,不过伏羲,始画八卦,效法天地。文王帝之宗,结体演爻辞。夫子庶圣雄,十翼以辅之。三君天所挺,迭兴更御时。优劣有步骤,功德不相殊。制作有所踵,推度审分铢。有形易忖量,无兆难虑谋。作事令可法,为世定诗书。

此节言三圣作易,为大道之渊源也。

道体同于太虚,本无名象。邃古以前,混混沌沌,忘乎道,无非道也。自圣人作易,方才凿破混沌,一切天机乃尽泄矣。易之为书,画卦始于伏羲,系辞演于文王,十翼成于孔子,更三圣而易道始备。

羲皇为开天之圣,宇宙在手,万化生心。当时仰观俯察,穷取造化根源。天不爱道,于是河出图,洛出书,为之印证,从此灼见造化根源,只一太极。太极之精蕴,不出河图洛书。河洛之中,五即太极也。由此分出一阴一阳,而为两仪。由两仪而生四象,由四象而生八卦。八卦既画,其序则乾一、兑二、离三、震四、巽五、坎六、艮七、坤八。

乾以原始,坤以要终,两头包括阴阳。震为天根,巽为月窟。一中分出造化,其位则乾南坤北,离东坎西,兑东南,艮西北,巽西南,震东北。阴阳之纯且中者居四正,杂且偏者居四隅。天位乎上,地位乎下,乾坤定子午之位。日生于东,月生于西,坎离列卯酉之门。以至山镇西北,泽注东南,风起西南,雷动东北,悉合造化自然法象。重之为六十四卦,其序其位,大略相同。盖卦未画时,易在天地;既画时,天地在易。是谓效法天地,此先天之羲易也。先天之易,但立其体,未究其用。厥后连山首艮,归藏首坤。夏商之易,虽各有其用,而精义未彰。

至商周之际,文王蒙难羑里,身经忧患,大用现前。乃翻转羲皇局面,颠倒乾坤化机,其位则离火自东而南代乾之位,乾之大用在离,向明之象也。坎水自西而北代坤之位,坤之大用在坎,藏用之地也。震太本在东北,进而居东以代离,木与火为侣也。兑金本在东南,退而居西以代坎,金与水为朋也。退乾父于西北,实居坎之前,取乾知大始之义。置坤母于西南,实居离火之后,取坤作成物之义。艮来东北,处先天震位,长男返为少男,阳以进极而退也。巽往东南,处先天兑位,少女转为长女,阴以退极而进也。

阴阳之少而交者居四正,老而不交者居四隅,义取交易为用。其八卦之序,则自帝出乎震,以至成言乎艮,循环无端,终始万物,义取变易为用。其六十四卦之序,则始于乾坤,中于坎离,终于既济未济,义取反对为用。

位置既易,因象系辞。系在卦下者,谓之彖辞,如元亨利贞之类。系在逐爻者,谓之爻辞,如潜龙勿用之类。象辞占变,粲然大备。是谓结体演爻辞。此则后天之周易也。

孔子生诸圣之后,晚而好易,韦编三绝,其义益精,作十传以羽圣经,谓之十翼。象彖文言,专发文王后天之辞。系辞说卦,兼明伏羲先天之象。序卦杂卦,旁通流行之妙,反对之机。大约尽性至命之微言,穷神知化之奥义,无不悉备其中,是谓十翼以辅之,使人从后天以返先天,而易道集其大成矣。

三圣皆天挺之资,迭兴间出,倡明大道,作述虽分先后,功德实无优劣。伏羲之易,取诸造化;文王之易,取诸伏羲;孔子之易,兼取诸羲文。或作或述,同出一源。其间分数铢两,毫发不差。

无兆者,形而上之道,太极是也。有形者,形而下之器,卦爻象数是也。形上之道,难以揣摹,形下之器,易为忖度。所以画卦系辞作翼,而一阴一阳之道,遂冒乎其中。三圣定为此易书,正欲万世学道之士,则而象之耳。

(二)

素无前识资,因师觉悟之。皓若褰帷帐,瞋目登高台。火记六百篇,所趣等不殊。文字郑重说,世人不孰思。寻度其源流,幽明本共居。窃为贤者谈,曷敢轻为书?若遂结舌瘖,绝道获罪诛。写情著竹帛,又恐泄天符。犹豫增叹息,俯仰缀斯愚。陶冶有法度,安能悉陈敷。略述其纲纪,枝条见扶疏。

此节言准易以作参同契,直叙其源流也。

魏公自言,大道非真师不传。天纵如三圣,制作且有所踵,况我素无先知之资,岂能坐进大道。幸遇真师先觉,而始得开悟耳。因师觉悟之后,夙障尽空,疑团冰解,双目洞明,有若褰帷帐而登高台,岂不快哉。

易有六十四卦,除去乾坤坎离四卦,应炉鼎药物,其余一日两卦,朝屯暮蒙,一月三十日,准六十卦,十月三百日,便准六百卦。究竟簇年归月,簇月归日,簇日归时,火候工夫只在一刻。文虽郑重,旨趣不殊,非果有六百篇火记也。奈世八不能好学深思,究其源流之所在。倘能究之,只此一坎一离,月幽日明,同类共居。日月为易,通乎昼夜,便是无上至真妙道。

我今因师觉悟,灼见道在目前,只可与一二贤者共谈,不敢轻易笔之于书也。然遂闭口结舌,诚恐逆天道而获谴。若尽情著之竹帛,又恐泄天宝而罹愆。进退两难,犹豫俯仰。只得假大易有象之文,寓大丹无形之用,费尽陶冶,约略敷陈鼎器药物,粗述纲纪採取烹炼,微露枝条,冀后学之得意而忘言耳。

盖书不尽言,言不尽意,仙翁参同契一书,实与三圣作易,尽性至命、穷神知化之宗旨,若合符节。世之有缘遇师者,得此一印,证而了然矣。

还丹法象章第十四

此章全举还丹法象,以为入室之准则也。

(一)

以金为堤防,水入乃优游。金数十有五,水数亦如之。临炉定铢两,五分水有余。二者以为真,金重如本初。其土遂不离,二者与之俱。

此节言金水二炁,为金丹之真种也。

盖还丹妙用,彻始彻终,只此金水二物。建之即为炉鼎,採之即为药物,烹之即为火候。乃至抽添运用,脱胎神化,无不在此。然学道之士,当知所先后,未有堤防不立而得金水之用者也。坎中之金本伏处而在内,然内者不可不出。金丹作用,必须先立堤防,牢镇六门,元气方不外泄。

离中之水易泛滥而在外,然外者不可不入。况堤防既立,不许泛滥,真精无复走漏,自然优游入炉。故曰以金为堤防,水入乃优游。金水两物之中,本藏戊己二土。土之生数得五,成数得十。坎中之金纳戊,是得其十数之五也。离中之水纳己,是亦得其十数之五也。二土合而成圭,两弦之炁恰好圆足。故曰金数十有五,水数亦如之。

堤防既立,方及临炉之用。临炉配合,仍旧是金水二物。但铢两分数,纤毫不可差错。真水真金,二者须要适均,不可太过,亦不可不及。故水止于五分,当防其有余而泛滥,不可太过也。金亦须五分,当重如原初之铢两,不可不及也。金水二者,既得其真,自有真土调和其间。盖离是纳己,其五分之水,即己土也。坎中纳戊,其五分之金,即戊土也。举金水二物而真土在其中矣。及至戊己二土,会入中央,亦适得五分本数,三家相会,恰圆三五之数。故曰其土遂不离,二者与之俱。

三五之义,出于河图,东三南二,木火为侣,北一西四,金水为朋。此处但举金水,而不及木火者,盖以金水为精魄,如人之形。木火为神魂,如人之影。形动则影随,寸步不离。木火之于金水亦然。精魄既合同而化,神魂亦与之俱妙矣。此金丹造化之妙也。

(二)

三物相含受,变化状若神。下有太阳炁,伏蒸须臾间。先液而后凝,号曰黄舆焉。岁月将欲讫,毁性伤寿年。形体为灰土,状若明窗尘。

此节言坎离交会,金丹之法象也。

金水两弦之炁,得真土以含育之,是为三物一家,其中自生变化之状而神明不测矣。盖前后堤防既已完固,不容丝毫走漏,炉中真炁,自然发生。然后抽坎中之阳,填离中之阴,北海中太阳真火,熏蒸上腾,须臾之间,离宫真水应之。先时化为白液,后乃凝而至坚,两者交会于黄房,运旋不停,有黄舆之象。所谓“婴儿姹女齐齐出,却被黄婆引入室”也。

然此两物未交之前,当以真意合之;两物既交之后,又当以真意守之。一点阳炁,敛入厚土中,生机转为杀机。譬若穷冬之际,万物剥落而归根。故曰岁月将欲讫,毁性伤寿年。

初时神入炁中,寂然不动,似乎槁木死灰。久之生机复转,一点真炁,希微隐约,滃然上升,有如野马尘埃之状。故曰形体为灰土,状若明窗尘。此为坎离始媾大药将产之法象。

(三)

捣治并合之,持入赤色门。固塞其际会,务令至完坚。炎火张于下,龙虎声正勤。始文使可修,终竟武乃成。候视加谨密,审察调寒温。周旋十二节,节尽更须亲。气索命将绝,体死亡魄魂。色转更为紫,赫然称还丹。粉提以一丸,刀圭最为神。

此节言乾坤交媾,还丹之法象也。

坎离既交会于黄房抟炼,两物併合为一,养在坤炉之中。时节一到,大药便产。所谓“水乡铅只一味”是也。大药既产,即忙採取,当以真意为媒,廻风混合,徐徐从坤炉升入乾鼎,方得凝而成丹。故曰:捣冶併合之,持入赤色门。

此二句有吸舐撮闭无数作用在内。赤色门,即绛宫乾鼎是也。药既升鼎,渐凝渐结,又徐徐从乾鼎引下,送归黄庭。此时当用固济之法,深之又深,密之又密,直到虚极静笃,一点真阳之炁,方不泄漏。故曰:固塞其际会,务令致完坚。

固塞之极,一阳动于九地之下,形如烈火,斩关而出。正子时一到,亟当发真火以应之,霎时乾坤阖辟,龙虎交争,便有龙吟虎啸之声。故曰:炎火张于下,龙虎声正勤。大药初生,用文火以含育之,方得升腾而出炉。大药既生,用武火以锻炼之,方得结实而归鼎。故曰:始文使可修,终竟武乃成。此中火候,不可毫发差殊。当用文而失之于猛,则火太炎矣。当用武而失之于弱,则火太冷矣。必相其宽猛之宜,调其寒温之节,方能得中。

故曰:视候加谨密,审查调寒温。子时从尾闾起火,应复卦,一阳初动,是为天根。直至六阳纯乎乾,动极而复静矣。午时从泥丸退火,应姤卦,一阴初静,是为月窟。直至六阴纯乎坤,静极而复动矣。故曰:周旋十二节,节尽更须亲。

此乾坤大交之法象也。动静相生,循环不息,炼之又炼,日逐抽铅添汞,久之铅尽汞干,阴消阳长,方得变种性为真性,化识神为元神,阴滓尽除,则尸气灭而命根萃断,阳神成象,则凡体死而魂魄俱空。故曰:气索命将绝,体死亡魂魄。关尹子所谓“一息不存,道将来契”,正此时也。至于伏炼久久,绝后再甦,心死神活,而鼎中之丹圆满,光明寒乎太虚矣。岂非“色转更为紫,赫然称还丹”乎。

金丹本乾家所出,还归于乾,故称还丹。色转紫者,取水火二炁,锻炼而成也。还丹有气无质,不啻一丸之粉,一匕之刀圭,而其变化若神已如此。从此脱胎换鼎,再造乾坤,子又生孙,神化不测。过此以往,未之或知矣。岂非“粉提以一丸,刀圭最为神”乎?

刀者,水中金也,圭者,戊己二土也。可见彻始彻终,只取金水土三物变化而成还丹耳。崔公《入药镜》云,“饮刀圭,窥天巧。”吕祖沁园春云,“当时自饮刀圭,又谁信无中产就儿”,其旨略同。

此章全露还丹法象,系伏食卷中大关键处。初言两物相交,则伏炁于坤炉而产药。继言一阳初动,则凝神于乾鼎而成丹。前两节总是金丹作用,后一节方是还丹作用。《入药镜》云,“产在坤,种在乾”。《悟真篇》云,依他坤位生成体,种在乾家交感宫。皆本诸此章。

还丹名义章第十五

此章结言还丹名义,不外水火之性情也。

(一)

推演五行数,较约而不繁。举水以激火,奄然灭光明。日月相薄蚀,常在朔望间。水盛坎侵阳,火衰离昼昏。阴阳相饮食,交感道自然。

此节言水火交感,虽变而不失其常也。

盖丹道之要,不外一水一火。水火本出一原,后分两物。乾中一阳走入坤宫成坎,坎中有太阳真火。坤中一阴转入乾宫成离,离中有太阴之真水。水火二炁互藏其根,化化不穷,五行全具其中。盖水能生木,木能生火,火能生土,土能生金,金转生水,左旋一周而相生,便是河图顺数。

火能尅金,金能尅木,木能尅土,土能尅水,水转尅火,右旋一周而相尅,便是洛书逆数。一顺一逆,一生一尅,而五行之千变万化,总不出其范围。故曰:推演五行数,较约而不烦。

天一生水,水本真阳,落在北方太阴之中,所以水反属阴。地二生火,火本真阴,升在南方太阳之位,所以火反属阳。阴盛便来侵阳,水盛便能灭火。盖先天无形之水火,主相济为用;后天有形之水火,便主相激为仇。

故曰:举水以激火,奄然灭光明。天上之日月,既是世间之水火,日属太阳火精,其光无盈无亏。月属太阴水精,借太阳以为光。晦朔之交,日与月并会于黄道,谓之合朔。然但同经而不同纬,故虽合朔而日不食。若同经而又同纬,月不避日,阳光便为阴魄所掩。所以太阳薄蚀,长在朔日。故曰:日月相薄蚀,常在晦朔间。

人身与造化若合符节,世人但知坎水为月,不知离中一点真水,正是月精。但知离火为日,不知坎中一点真火,正是日光。晦朔之交,日月合璧,水火互藏,一点太阳真火沉在北海极底。邵子所谓,日入地中,媾精之象也。在丹道,为坎离会合,一阳初动之时。此时当温养潜龙,勿可轻用。直到阳光透出地上,方才大明中天。若真阳不能作主,䧟在阴中,无由出炉,即是北方寒水过盛,浸灭太阳之象。真火既为寒水所浸,日光便受重阴掩即,正当中天阳盛之时,奄奄衰弱,昏然而无光矣。故曰:水盛坎侵阳,火衰离昼昏。

坎居北方幽关之中,正子位上,月当朔之象也。离居南方向明之地,正午位上,日当昼之象也。水火均平,方得交济为用,一或偏胜,便致薄蚀为灾。日月之相薄蚀,则“举水以激火,奄然灭光明”之义也。当与中篇“晦朔薄蚀,掩冒相倾”参看。虽然此特言其变耳,若水不过盛,火不过衰,日以施德,月以舒光,水火自然之性情,即阴阳交感之常道,薄蚀灾变何自而生。故云:阴阳相饮食,交感道自然。

日月反其神道,故云薄蚀;阴阳循其自然,故云饮食。盖以造化日月之合,有常有变,喻身中坎离之交,有得有失,不可不慎密也。

(二)

名者以定情,字者缘性言。金来归性初,乃得称还丹。

此节言金返归性,乃还丹之了义也。

离中元精,本太阴真水,又称木液。坎中元炁,本太阳真火,又称金精。丹道以水火为体,金木为用。关尹子曰“金木者,水火之交”是也。金木虽分两物,究其根源,只一金性。金性本出先天之乾,未生以前,纯粹以精,万劫不坏。只因有生以后,混沌一破,走入坤宫,是为坎中金精。

乾家之性,转而称情。乾之一阳即变为坎,其中换入坤之一阴,是为离中木液。坤家之情,转而称性。盖木主宁静,字之曰性,所谓“人生而静,天之性也”。金主流动,名之曰情,所谓“感于物而动,性之欲也”。两者同出而异名。譬如一个人,既有名,复有字,名字虽分两样,性情原是一个。故曰:名者以定情,字者缘性言。

其初乾中之金,变而成坎,便是性转为情,一转则无所不转,轮回颠倒,只在目前,所谓顺去生人生物者也。今者,仍取坎中真金,还而归乾,便是情返为性,一返则无所不返,坚固圆常,顿超无漏,所谓逆来成圣成仙也。学道之士,若能于感而遂通之后,弗失其寂然不动之初,而丹乃可还矣。故曰:金来归性初,乃得称还丹。

此两句不特为一部《参同契》关键,且能贯穿万典千经。《楞严经》云,“如金矿杂于金精,其金一纯,更不成杂。”《圆觉经》云,“如销金矿,金非销有;即已成金,不重为矿。”经无穷时,金性不坏,是此义也。吕纯阳云,“金为浮来方见性,木因沉后始知心。”张紫阳云,“金鼎欲留朱里汞,玉池先下水中银。”亦此义也。可见三藏梵典,只发挥得金性二字;万卷丹经,只证明得还丹二字。且更兼质之羲易,若合符节,可以豁然矣。还丹法象,备见上章,此特结言其名义耳。

(三)

吾不敢虚说,仿效圣人文。古记显龙虎,黄帝美金华。淮南炼秋石,玉阳加黄芽。贤者能持行,不肖毋与俱。古今道由一,对谈吐所谋。学者加勉力,留念深思惟。至要言甚露,昭昭不我欺。

此节言还丹宗旨,实祖述从上先圣也。

自开辟以来,只有此一点金性。得此以自度,超凡入圣固是这个;得此以度世,著书立言也是这个。所谓千百世之上,千百世之下,有圣人出焉,此心此理,无不同也。迥非一切虚词曲说,可得而拟。故曰:吾不敢虚说,仿效圣人文。

本来金性无名无字,古圣因觉悟末学,强为安名立字,种种不一。还丹之道,取龙虎两弦之炁,相配而成。古丹经中显出龙虎两物。故曰:古记显龙虎。不特此也,昔黄帝炼成还丹,美其名金华;淮南丹成,又名秋石;玉阳丹成,又名黄芽。龙虎象一金一木,金华象水中之金,秋石色本黑而转白,亦象水中之金,黄芽象土中之金。究竟名字虽殊,性情则一。

所谓“较约而不烦”者也。即如篇中,言龙虎、言金华、言黄芽,不一而足,或喻两物,或喻真种,要皆本黄帝以来之遗文,岂故为虚词曲说以误后学哉。然此事只可与贤者行持,断断不可与不肖者同事。何以故?贤者性慧而能通,得真师一言开悟,便知专求先天金炁,炼成还丹,不受群惑。不肖者性钝而易惑,闻说龙虎,便疑是炉火外道,闻说金华黄芽,便猜做五金八石,闻说秋石,便思炼食溲溺,错认先圣大道,流入道门。此辈讵可与共事哉。

岂知一切异名,总不出先天金性。只此一事实,余二即非真。先圣先贤,得之应手之后,著书立说,虽各出手眼,然到宗旨合同处,恍如对面而谈,无不吐露至切至要,更无一字自欺欺人。学者倘能参礼真师,研穷元奥,勉力而深思之,悉与此书印证,毫发不差,方知还丹大道,只在目前,仙翁真不我欺也。何不直下承当,而转转赚误乎。

此系上篇伏食末章,专为还丹二字结尾。故魏公自发其作书之原委,特丁宁之。抑有疑焉。魏公既言,参同一书,祖述三圣之易而作矣,此处仿效圣人,又别指黄帝以下,一可疑也。世俗相沿又云,魏公不知师授谁氏,得古文《龙虎经》,仿之作《参同契》,二可疑也。愚常窃取近代所传《龙虎经》,反覆玩之,不特义蕴浅薄,视参同有霄壤之别。即其章章相仿,句句相摹,声口逼肖,蹈袭之蹊径显然。盖世间好事者,见此章有“古记显龙虎”句,求其说而不得,遂造作伪书,以欺世而惑众耳。

后来彭晓王道辈读书无眼,甘为所欺,反以此书为依傍《龙虎经》而作,岂不误哉。自王彭作俑以来,近代炉火家,无不奉《龙虎经》为指南,并将此书牵入炉火,牢不可破,遂使金丹大道,流为道门烧炼之术,良可悲也。

然则仿效圣人句,究竟何居?曰:此圣人,泛指黄帝以来诸祖;仿效者,言金华、黄芽诸异名所自出也,非耑指《龙虎经》也。若专指《龙虎经》,则金华、黄芽等又出何经耶?即使果有《龙虎经》,必系上古之文,在魏公时,尚仿佛相传,今则久已亡矣,决非近代所传之伪《龙虎经》也。

然则仿效圣人,祖述三圣,两说究竟何居?曰:两者各不相悖。篇中龙虎、金华诸异名相,沿于黄帝以来所传之文,而药物、炉鼎、火候三种法象,则断断出乎三圣之易,不可诬也。此御政伏食之所以相为表里也。

其参考丹经,则中篇结尾“维昔圣贤,伏炼九鼎”等句印证,甚明。其原本周易,则下篇结尾“歌叙大易,三圣遗言”等句印证,尤明。后两篇结尾,实与此章首尾相应。彼两章内,并不提《龙虎经》一字,可见此处仿效圣人,其为泛指之辞无疑矣。非愚辄敢为臆说,皆据仙翁所自道也。此系千古一大疑案,管窥之见,聊为指破,知我罪我,其何敢辞。

伏食诸章,尤奥于前两卷,得此阐发,不啻皎日之中天矣。至如《龙虎经》一案,以伪杂真,千数百年来,无人敢开口,并为道破,快绝!快绝!

中篇(上御政卷)

上卷御政计四章,此乃中之上也。

上卷十五章,分御政、养性、伏食三卷,应药物、炉鼎、火候三要,金丹大道,已无余蕴。然但举其体统该括处,尚有细微作用未及细究,恐学者不察,流入差别门庭,故此篇仍分三卷,将差别处逐段剖析,与上篇处处表里相应。

近代诸家,有分上篇为经、此篇为注者,又有分四言为经、五言为注者,不知彻首彻尾,贯通三篇,始成一部《参同契》,千载之下,孰从定其为经为注,而徒破碎章句乎?俱系臆说,槩(概)所不取。

此卷专言御政,而养性、伏食已寓其中。义同上篇。

四象环中章第十六

此章言乾坤坎离自相造化,明先天环中之妙也。

(一)

乾刚坤柔,配合相包。阳禀阴受,雌雄相须。须以造化,精炁乃舒。

此节言乾坤为坎离之体也。

盖乾坤者,易之门户,坎离之所自出。乾元为天地之始,坤元为万物之母。乾动而直,其体本刚,故资始而有父道。坤静而翕,其体本柔,故资生而有母道。两者自相配合,包含万化。故曰:乾刚坤柔,配合相包。

父主秉与,能知大始,所谓雄阳播元施也。母主含受,能作成物,所谓雌阴化黄包也。故曰:阳禀阴受,雌雄相须。两者相须,始成造化。造者,自无而之有;化者,自有而之无。自无而之有,则真空形为妙有,乾中藏坤。自有而之无,则妙有返为真空,坤中藏乾。乾中藏坤,是为太乙元精;坤中藏乾,是为元始祖炁。主宾颠倒,造化之妙见矣。故曰:须以造化,精炁乃舒。

此言乾坤交而生坎离药物,即易所谓“天地絪缊,万物化醇”也。

(二)

坎离冠首,光曜垂敷。玄冥难测,不可画图。圣人揆度,参序元基。四者混沌,径入虚无

此节言坎离为乾坤之用也。

乾坤一媾,中间便成坎离。离为至阴之精,坎乃至阳之炁。杳冥恍惚,虽后天地而用,实先天地而生。造化得之,而为日魂月魄,光明普照,能生万物。吾身得之,而为日精月华,光明撮聚,能产大药。岂非“坎离冠首,光曜垂敷”乎。

夫此元精元炁,恍惚杳冥之物,非有非无,可用而不可见。尚且难于测识,岂能传之画图。全赖作易之圣,多方揆度,象以乾父坤母,坎男离女。故篇中得以配之为炉鼎药物,无非参序元化之基,使内观者知有不手处耳。学道之士,倘能法乾坤以立炉鼎,攒坎离以会药物,日精月光,两者自然凝聚盘旋于祖窍之中,混混沌沌,复返先天一炁,大药在其中矣。

故曰:四者混沌,径入虚无。此言坎离交而归乾坤祖窍,即易所谓“男女媾精,万物化生”也。

(三)

六十卦周,张布为舆。龙马就驾,明君御时。和则随从,路平不邪。邪道险阻,倾危国家。

此节言火候之节度也。

除却乾坤坎离四卦应炉鼎药物,余六十卦,循环布列,配乎周天。在一日为子午卯酉,在一月为晦朔弦望,在一年为春夏秋冬,周流反覆,循环不息,有张布为舆之象。

既有舆,不可无马以驾之。何谓龙马?龙以御天,主于飞腾;马以行地,主于调服。作丹之时,神炁相守,不敢飞腾,御天之乾龙,化为行地之坤马,步步循规蹈矩。有若人君统御臣下,立纲陈纪,一毫不敢懈弛。

故曰:龙马就驾,明君御时。

夫御车之法,与御政大段相同,须得六辔在手,调和合节,舆从马,马从人,稳步康庄大路,宜端平而不宜欹斜。若一欹斜,则险阻在前,覆辙立至。亦犹御政者之失其常道,危及国家矣。

丹道以身为舆,以意为马,御之者心君也。当采取交媾之时,仗心君之主持,防意马之颠劣。稍一不谨,未免毁性伤丹,可不戒哉。总是一介主宰,在车则为御者,在政则为明君,在天则为斗柄,在丹道则为天心。

皆言把柄在手也。上篇御政章中“要道魁柄”等句,即是此意。

此章大指,正与上篇首章相应。乾刚坤柔一段,即乾坤门户之说也。

坎离冠首一段,即坎离匡廓之说也。六十卦周一段,即运毂正轴处中制外之说也。余可类推,然亦仿佛其大略也。

动静应时章第十七

此章言火候之一动一静,不可失其时节也。

(一)

君子居其室,出其言善,则千里之外应之。谓万乘之主,处九重之室,发号出令,顺阴阳节。藏器俟时,勿违卦月。屯以子申,蒙用寅戌。余六十卦,各自有日。聊陈两象,未能究悉。立意设刑,当仁施德,逆之者凶,顺之者吉。

此节言动静不失其时,为火候之准则也。

盖作丹之要,全在周天火候。火候之要,全在一动一静。上章言六十卦周,张布为舆,已见火候之节度,与人君御政同一枢机矣。枢机之发,纤毫不可苟且,故复譬之以居室君子。居其室,出其言,善则千里之外应之。此《易·大传》原文也。

魏公因而诠释之,谓万乘之主,即本来天君,九重之室,即中宫神室。天君既处密室之中,静则寂然不动,洗心退藏,动则感而遂通,发号出令。无非顺一阴一阳之节,观天道而执天行耳。当其阳极阴生,是为月窟,其卦属姤,其月在午。及其阴极阳生,是为天根,其卦属复,其月在子。时不可先则,当静以待之;时不可失则,当动以迎之。故曰:藏器俟时,勿违卦月。

静极而动,万化萌生,屯之象也。屯卦内体纳子,外体纳申。水生在申,取萌生之义。故曰:屯以子申。即上篇所谓“春夏居内体,从子到辰巳”也。动极而静,万化敛藏,蒙之象也。蒙卦内体纳寅,外体纳戌。火库在戌,取敛藏之义。故曰:蒙用寅申。即上篇所谓“秋冬当外用,自午讫戌亥”也。

两卦反覆,一昼一夜,便分冬夏二至。其余六十卦,各有昼夜反对。在人引而伸之耳。故曰:聊陈两象,未能究悉。

二至既定,中分两弦,上弦用春分,本属卯木,然德中有刑,反为肃杀之义,故曰“立义设刑”。下弦应秋分,本属酉金,然刑中有德,反为温和之仁,故曰“当仁施德”。即上篇所谓赏罚春秋,当沐浴之时也。

夫子午之一寒一暑,卯酉之一杀一生,阴阳大分,纤毫不可差错。苟合其节,则外火内符,自然相应。如人主端拱九重,一出令而千里之外皆应,否则千里之外皆违矣。故曰:逆之者凶,顺之者吉。

(二)

按历法令,至诚专密。谨候日辰,审查消息。纤芥不正,悔吝为贼。二至改度,乖错委曲。隆冬大暑,盛夏霜雪。二分纵横,不应漏刻。水旱相伐,风雨不节,蝗虫涌沸,群异旁出。天见其怪,山崩地裂。孝子用心,感动皇极。近出己口,远流殊域。或以招祸,或以至福,或兴太平,或造兵革。四者之来,由乎胸臆。

此节正言火候之节度,逆则凶而顺则吉也。

火候之一静一动,如法令之不可违,学道者,但当按行而涉历之。凡进退往来,于二至二分处,立心务要至诚,用意务要专密,谨候其升降之日辰,审察其寒温之消息。《入药镜》所谓“但至诚,法自然”是也。

若于法令稍违,仅仅纤毫不正,便悔吝交至,贼害丹鼎矣。何以征之?假如冬至一阳初生,法当进火,然须养潜龙之萌,火不可过炎。夏至一阴初降,法当退火,然须防履霜之渐,火不可过冷。倘或乖戾委曲,改其常度,不当炎而过炎,则隆冬返为大暑,不当冷而过冷,则盛夏返为霜雪矣。

至于春秋二分,阴阳各半,水火均平,到此便当沐浴,洗心涤虑,调燮中和鼎中真炁,方得凝聚。若用意不专,纵横四驰,便于漏刻不应。水若过盛,则为水灾,火若过盛,则为旱灾。而盲风怪雨,不中其节矣。不特此也,倘漏刻不应,小则螟蝗立起,玉炉与金鼎沸腾,大则山川崩裂,

所以虎共木龙驰走。以上皆所谓逆之者凶也。皆因心君放驰,神室无主,遂感召灾变。

若修道之士,倘能回光内守,须臾不离方寸,若孝子之事父母,视无形而听无声,如此用心,自然感动皇极。皇极者,天中之真宰,即吾身天谷元神也。先无元神,寂然不动,本无去来向背,但后天一念才动,吉凶祸福旋即感通。譬孝子之事父母,形骸虽隔,方寸潜通,虽在千里之外,疴痒疾痛无不相关。岂非“近出己口,远流殊域”乎。此则漏刻皆应,灾变不干。即所谓顺之者吉也。

可见只是一感通之机,或逆之而召祸,或顺之而致福,或端拱而获太平之庆,或躁动而酿兵革之灾。吉凶悔吝之端,岂不由居室者之胸臆耶。

盖逆则凶,顺则吉。吉凶相对,悔吝介乎其中。虽然,吉一而已,凶悔吝居其三,可不慎乎?

(三)

动静有常,奉其绳墨。四时顺宜,与炁相得。刚柔断矣,不相涉入。五行守界,不妄盈缩。易行周流,屈伸反覆。

此节结言动静有一定之时,不可失其准也。

盖丹道之动静,与造化同。动极而静,入于杳冥,则当虚己以待时。静极而动,出于恍惚,则当用意以采取。若当静而参之以动,或当动而参之以静,即属矫揉造作,失其常道矣。故曰:动静有常,奉其绳墨。

既知动静之常,时当二至,便该进火退符,时当二分,便该温养沐浴。各得其宜,方与四时之正气相应。故曰:四时顺宜,与炁相得。

刚属武火,柔属文火。身心未合之际,当用武火以锻炼之,不可稍涉于柔。神炁既调之时,当用文火以固济之,不可稍涉于刚。故曰:刚柔断矣,不相涉入。

金丹之要,全在和合四象,攒簇五行。四象环布,土德居中,东西南北,各有疆界,不可过,不可不及。故曰:五行守界,不妄盈缩。

有阴阳之炁,即有刚柔之质。有刚柔之质,即有动静之时。此吾身中真易也。真易周流一身,屈伸反覆,无不合宜。即如人君,一发号令,而千里之外皆应者矣。

此章详言火候节度,与上篇首章“屯蒙早晚,春秋寒暑”等句互相发明。上篇举其大概,故有得而无失。此处详其纤微,故得失并列,俾学道者知所法戒耳。

坎离交媾章第十八

此章言坎离交而产药,应一月之晦朔弦望,乃小周天之火候也。

(一)

晦朔之间,合符行中。混沌鸿蒙,牝牡相从。滋液润泽,施化流通。天地神明,不可度量。利用安身,隐形而藏。

此节言晦朔之交,日月会合,为大药之根本也。

造化之妙,动静相生,循环无端。然不翕聚则不能发散,不蛰藏则不能生育。故以元会计之,有贞而后有元。以一岁计之,有冬而后有春。以一日计之,有亥而后有子。以一月计之,必有晦而后有朔。此终则有始之象也。

何以谓之晦朔?月本无光,受日魂以为光,至三十之夕,光尽体伏,故谓之晦。此时日与月并行于黄道,日月合符,正在晦朔中间。吾身日精月光,一南一北,赖真意以追摄之,方交会于黄中神室。水火既济,正在虚危中间。虚极静笃,神明自生。即一刻中真晦朔也。故曰:晦朔之间,合符行中。

造化之日月,以魂魄相包。吾身之日月,以精光相感。当神归炁穴之时,不睹不闻,无天无地,璇玑一时停轮,复返混沌,再入鸿濛。即此混混沌沌之中,真阴真阳自相配合。故曰:混沌鸿濛,牝牡相从。

元牝相交,中有真种,元炁絪缊,杳冥恍惚,正犹日魂施精,月魄受化,自然精炁潜通。故曰:滋液润泽,施化流通。方其日月合符之际,天气降入地中,神风静默,山海藏云。一点神明,包在混沌窍内,无可觅处。此即一念不起、鬼神莫知境界。故曰:天地神明,不可度量。

天入地中,阳包阴内,归根复命,深藏若虚。不啻龙蛇之蛰九渊,珠玉之隐川泽。谭景升曰,“得灏炁之门,所以归其根;知元神之囊,所以韬其光”,此之谓也。故曰:利用安身,隐形而藏。

(二)

始于东北,箕斗之乡。旋而右转,呕轮吐萌。潜潭见象,发散精光。昴毕之上,震出为徵。阳炁造端,初九潜龙。

此节言艮之一阳,反而为震也。

人知月至晦日,乃失其明,不知实始于下弦。下弦为艮。后天艮位居东北,于十二辰,当丑寅之间,于二十八宿,当箕斗之度。

盖天道左旋,主顺行,顺起于子中。地炁右转,主逆行,逆起于丑寅之间。欲知天道主顺,当以一岁次序观之。一岁之序,自北而东,以讫于南。自南而西,以讫于北。从子到丑,从丑到寅,出乎震而成乎艮,后天顺行之五行也。欲知地炁主逆,当以一月纳甲征之。纳甲之运,子当右转,却行以至于未申。自北转西,自西转南,是为上弦之炁,其象为得朋。午乃东旋,逆行以至于寅丑,。自南转东,自东转北,是为下弦之炁,其象为丧朋。两弦交会,正当晦朔中间,剥在艮而复在震,先天逆用之五行也。

金丹之道,全用先天纳甲,与天上太阴同体。太阴真水生于午,自十六一阴之巽,至廿三二阴之艮,阴来剥阳,仅存硕果。又自东转北,正值丑寅之交,箕水斗木二宿度上,旋入乙癸,艮之一阳尽丧而为坤。在吾身为神入炁中,万化归根,即所云“午乃东旋,东北丧朋”之象也。

此时阴极阳生,太阳真火即生于子。盖阳无剥尽之理,日月撢持,正在北方虚危之地。交会既毕,渐渐自北转西,月魄到此微露阳光,谓之“旋而右转,呕轮吐萌”。一点真火,隐然沉在北海中,谓之“潜谭见象,发散精光”。

迨精光渐渐逼露,一日二日,以至三日,正值未申之交,昴日毕月二方便地度上,庚方之上,昏见一钩,如仰盂之状。坤中一阳,才出而为震。

在身中为铅鼎初温,药苗新嫩,即所云“子当右转,西南得朋”之象也。

阳炁虽然发生,但造端托始,火力尚微,正应乾卦初九潜龙之象。到此只宜温养子珠,不得遽用猛火。

此节言日月合璧,产出金丹大药,即系活子时作用。尹真人云,“欲求大药为丹本,须认身中活子时”,正此义也。晦朔之间,坎离交而成乾。乾为真金,故称金丹。所以金丹火候,专应乾卦六阳。

(三)

阳以三立,阴以八通。三日震动,八日兑行。九二见龙,和平有明。

此言二阳之进,而为兑也。

三为少阳之位属震,八为少阴之数属兑。震卦阴中含阳,故曰阳以三立。兑卦阳带阴,故曰阴以八通。

初三月出庚方,有震动之象。初八上弦月见丁方,有兑行之象。月到上弦,鼎中金精始旺,龙德正中,故又为“九二见龙,和平有明”之象。

然震之一阳,才动于二阴之下,兑之一阴,已行于二阳之上,德中有刑,生中带杀,此沐浴之时也。

(四)

三五德就,乾体乃成。九三夕惕,亏折神符。盛衰渐革,终还其初。

此言三阳到乾,阳极而阴生也。

月至望日,三五之德始圆,乃成乾体。此时药已升鼎,金精盛满,光彻太虚。然盛极而衰,当防亏折。故有九三夕惕之象。

正当终日乾乾之时,乾道渐渐变革。巽之一阴,已来受符,阳之终即阴之初,此守城之时也。

(五)

巽继其统,固际操持。九四或跃,进退道危。

此言一阴之退,而为巽也。

乾体既纯,阳火过盛,当继之以阴符。全赖巽体一阴,为之固济操持,收敛阳炁。此时乾四之或跃,已变为坤四之括囊。盖金丹火候,只取乾中三阳。三阳退处便是三阴,进极而退,当防其道途之危。此虑险之时也。

(六)

艮主进止,不得逾时。二十三日,典守弦期。九五飞龙,天位加喜。

此言二阴之退而为艮也。

一阳在上,硕果独存。阳之向进者,到此截然而止。此时,水火均平,鼎中阳炁渐渐凝聚,渐渐归藏。时不可踰,恰当二十三日,典守下弦之期。

乾五之飞龙在天,变为坤五之黄裳元吉,刑中有德,杀中带生。故有天位加喜之象。此亦沐浴之时也。

(七)

六五坤承,结括终始。韫养众子,世为类母。上九亢龙,战德于野。

此言纯阴返坤,阴极而阳生也。

六五二字,虽似专指坤卦第五爻,实则一月弦望晦朔之统会也。盖八卦纳甲,乾坤括始终,包罗六子在内。六子皆赖乾父以资始,赖坤母以代终。一月之造化,统体三阴三阳。月为太阴,水体纯黑无光,特感受太阳金精,寄体生光,一阳生于震。自朔到望,乃是乾之寄体。一阴生于巽,自望到晦,方是坤之本体。

究竟彻始彻终,一点阳光,总属太阳乾精,特借坤中阴魄为之承载摄受耳。乾父之精,全赖坤母之体包承而结括之。自坤之初爻到五爻,一月之候,恰好完足。故曰:六五坤承,结括始终。

六子总不出乾坤范围,但三男三女,各从其类。阳魂总是日光,属之乎乾。阴魄总是月精,属之乎坤。然三阴皆统体于乾者,乾元统天之旨也,父道也。三阳皆寄体于坤者,坤元承天之旨也,母道也。所以乾之世,在上九称宗庙,爻实为六子之父。坤之世,在上六称宗庙,爻实为六子之母。

此以坤之承顺乎乾者言之,乾曰:韫养众子,世为类母。

金丹大药,其初原从坤炉中产出,方得上升乾鼎,升而复降,落在黄庭。养火之功,仍在坤炉,以静待一阳之复。彻始彻终,俱有母道。然则乾之上九变尽,则为坤之上六矣,不知阳无剥尽之理,硕果在上,巍然不动。此则京氏火珠林易,取上爻为宗庙不变之义也。所以坤上六爻辞曰,龙战于野,其血元黄。

战野之龙,即乾之上九之亢龙也。阴极而阳与之战,一战后方得和合。

坤为无极之乡,故称于野。后天乾居西北,至阴之地。故又曰战于乾。元属乾,黄属坤,得此一战,元黄始交,中孕阳精,便成震体。所以震为元黄,地中有雷,一阳初动,劈破鸿濛,转为朔旦之复矣。

(八)

用九翩翩,为道规矩。阳数已讫,讫则复起。推情合性,转而相与。循环璇玑,升降上下。周流六爻,难可察睹。故无常位,为易宗祖。

此节言坎离二用,循环不穷,为通章结尾。

乾三坤六,合而成九。乾之用九,得以兼坤。坤之用六,不行兼乾。

观上文三阳三阴皆统于乾,而坤特包承其间,可见举乾九则坤六在其中矣。况金丹大道,本诸乾性,乾乃纯阳,必炼以九转而始就。故曰:用九翩翩,为道规矩。

乾属太阳,阳穷于九,化为少阴。先天之乾一,转作后天之离九。一既为九,九复为一,本来无首无尾。故曰:阳数已讫,讫则复起。即后面所谓一九之数,终而复始也。

坎中有金情,情在于西,离中有木性,性在于东。东西间隔,相会无因,全赖斗柄斡旋其间,金情自来归性。故曰:推情合性,转而相与。

古人设璇玑玉衡,所以象周天之运旋,只此性情二物,出日入月,一上一下,一升一降,经之为南北,纬之为东西。南北以子午为经,东西以卯酉为纬。若璇玑之循环运旋,莫测其端,此即卯酉周天之作用也。故曰:循环璇玑,升降上下。

自震到乾,自巽到坤,三阳三阴,自相消息中间,不见坎离爻位。然日往月来,月往日来,其间进退消息,莫非坎离妙用,实无可见者。故曰:周流六爻,难以察睹。

一日一月,把握乾坤,周流六虚,是谓无体之易。即此无体之易,统乎天心,为六十四卦,三百八十四爻之所从出。岂非“无常位而为易之宗祖”者乎?

乾元统天,配成九转,故用九为道之规矩。日月为易,本无方体,故金丹为易之宗祖。互言之也。

此章专言金丹作用。其初晦朔交会,取坎填离,情来归性,乃产一阳,是为金丹之基。既而庚方药生,从坤到乾,上升下降,配成三阳,是为金丹之用。所谓小周天火候是也。此系《参同契》中要紧关键,然必合下章观之,方尽其妙。

乾坤交媾章第十九

此章言乾坤交而结丹,应一岁之六阳六阴,乃大周天之火候也。

(一)

朔旦为复,阳气始通。出入无疾,立表微刚。黄钟建子,兆乃滋彰。播施柔暖,黎蒸得常。

此节言一阳之动而复,乃还丹之初基也。

并章言坎离会合,方产大药,是活子时作用,所谓“一日内,十二时,意所到,皆可为”者也。大药一产,即用先天纳甲阳升阴降火候,谓之小周天。直待一周既毕,正子时到,方用大周天火候。

何谓正子时?自震到乾,动极而静,自巽到坤,静极复动,致虚而至于极,守静而致于笃。一点真阳,深藏九地,是为亥子之交。迨时至机动,无中生有,忽然夜半雷声震开地户,从混沌中剖出天地之心,方应冬至朔旦。故曰:朔旦为复,阳炁始通。

所谓“一阳初动处,万物未生时”。此吾身中正子时也。一阳初复,其气尚微,此时当温养潜龙,不可遽然进火。先王以至日闭关,内不放出,外不放入,皆所以炼为表卫,护此微阳。故曰:出入无疾,立表微刚。

阳炁虽微,其机已不可遏,于十二律,正应黄钟。于十二辰,正应斗柄建子,皆萌动孳长,从微至著之象。故曰:黄钟建子,兆乃滋彰。

阳火在下,铅鼎温温,自然冲融柔暖。群阴之中,全赖此一点阳精为之主宰。故曰:播施柔暖,黎蒸得常。

黎蒸,在卦为五阴,在人为周身精炁。得常者,在卦为一阳,在人为一点阳精主持万化之象。此言一阳来复,立大丹之基也。

(二)

临炉施条,开路生光。光耀渐进,日以益长。丑之大吕,结正低昂。

此言二阳之进而为临也。

进到二阳,炉中火炁渐渐条畅,从此开通道路,生发光明,光耀渐渐向进,而日晷益以长矣。维时斗柄建丑,律应大吕,先低后昂,亦进火之象。

(三)

仰以成泰,刚柔并隆。阴阳交接,小往大来。辐辏于寅,进而趋时。

此言三阳之进而为泰也。

三阳仰而向上,正当人生于寅,开物之会。木德方旺,火生在寅,阴阳均平。故曰:刚柔并隆。此时天炁下降,地炁上升,小往大来,阴阳交接,亟当发火以应之。且正月律应太簇,故有辐辏趋时之象。

(四)

渐历大壮,侠列卯门。榆荚堕落,还归本根。刑德相负,昼夜始分。

此言四阳之进而为大壮也。

日出东方卯位,卯为太阳之门,在一岁为春分。二月建卯,律应夹钟。

故曰侠列卯门。进火到四阳,生炁方盛。然木中胎金,生中带杀,故榆荚堕落归根,有德返为刑之象。春分昼夜始平,水火各半,是为上弦,沐浴之时。

(五)

夬阴以退,阳升而前。洗濯羽翮,振索宿尘。

此言五阳之进而为夬也。

五阳上升,一阴将尽,势必决而去之。三月建辰,律应姑洗,有“洗濯羽翮,振索宿尘”之象。如大鹏将徙南溟,则振翮激水,扶摇而上。河车到此,不敢停留,过此则进入昆仑峰顶矣。

(六)

乾健盛明,广被四邻。阳终于巳,中而相干。

此言六阳之纯而为乾也。

四月建巳,律应仲吕。此时阳升到顶,九天之上,火光遍彻,金液滂流,故有“乾健盛明,广被四邻”之象。然阳极于巳,一阴旋生,阴来干阳,故曰中而相干。就六阳而论,则以巳为终局。就终坤始复而论,则又以乾为中天。各取其义也。

(七)

姤始纪序,履霜最先。井底寒泉,午为蕤宾。宾伏于阴,阴为主人。

此言一阴之退而为姤也。

六阳到乾,阳极阴生,便当退火进水。巽之一阴,却入而为主。阳火极盛之时,鼎中已伏阴水。正犹盛夏建午之月,井底反生寒泉。履霜之戒,所以系坤初爻也。阴入为主,阳返为宾。姤之月窟,正与复之天根相对。

午月律应蕤宾,亦主宾互换之象。

(八)

遁世去位,收敛其精。怀德俟时,栖迟昧冥。

此言二阴之退而为遁也。

六月建未,律应林钟。二阴浸长,阳气渐渐收敛入鼎。如贤者之遁世,潜处山林。故曰:怀德俟时,栖迟昧冥。

(九)

否塞不通,萌芽不生。阴伸阳屈,毁伤姓名。

此言三阴之退而为否也。

此时阳归于天,阴归于地,二气不交,万物不生。七月建申,律应中夷,夷者伤也。水生在申,能侵灭阳火,故有“阴伸阳屈,毁伤姓名”之象。

(十)

观其权量,察仲秋情。任畜微稚,老枯复荣。荠麦牙蘖,因冒以生。

此言四阴之退而为观也。

月出西方酉位,在一岁为秋分,律应南吕。金炁肃杀,草木尽凋。然金中胎木,杀中带生,所以物之老者转稚,枯者复荣,荠麦之萌蘖,遂因之以生,有刑返为德之象。秋分昼夜始平,水火各平,是为下弦,沐浴之时。月令仲秋,同度量,平权衡,故开首曰观其权量。

(十一)

剥烂肢体,消灭其形。化炁既竭,亡失至神。

此言五阴之退而为剥也。

九月建戌,律应无射,阴来剥阳,阳炁消灭无余。如草木之肢体,剥烂无余,惟有顶上硕果巍然独存。故曰:剥烂肢体,消灭其形。

戌为闭物之会,由变而化,神炁内守,若存若亡。故曰:化炁既竭,亡失至神。

要知形非真灭也,以剥落之极而若消灭耳。神非真亡也,以归藏之极而若亡失耳。即是六阴返坤之象。

(十二)

道穷则返,归乎坤元。恒顺地理,承天布宣。元幽远渺,隔阂相连。应度育种,阴阳之元。廖廓恍惚,莫知其端。先迷失轨,后为主君。

此言六阴之返而为坤,终则复始也。

十月纯阴建亥,律应应钟,乃造化闭塞之候,吾身归根复命之时也。

盖人以乾元为性,坤元为命。有生以后,一身内外皆阴,故以坤元为立命之基。起初一阳之复,原从纯坤中透出乾元,积至六阳之乾,命乃全归乎性矣。既而一阴之姤,又从纯乾中返到坤元,种至六阴之坤,性又全归乎命矣。故曰:道穷则返,归乎坤元。

性既归命,元神潜归炁中,寂然不动,内孕大药。正犹时至穷冬,万物无不蛰藏。天炁降入地中,地炁从而顺承之。藏之用终,既是显仁之始。

一点天机,生生不穷。故曰:恒顺地理,承天布宣。

天之极上处,距地之极下处,八万四千里。上极元穹,下极幽冥,似乎远眇而不相接。然日光月精,同类相亲,如磁石吸铁,一毫不相隔阂。

故曰:元幽远眇,隔阂相连。

天中日光,与地中月精,一阴一阳,及时交会呼吸,含育滋生真种,便是先天乾元祖炁。故曰:应度育种,阴阴之元。

元牝初交,大药将产,正当亥子时中间。一动一静之间,为天地人至妙之机关。虽有圣哲,莫能窥测。所谓“恍惚阴阳生变化,絪缊天地乍回旋。中间些子好光景,安得工夫着语言”是也。故曰:廖廓恍惚,莫知其端。

其初混沌未分,天心在中,元黄莫辨,故曰先迷失轨。既而鸿濛初剖,天根一动,万化自归,故曰后为主君。既坤彖辞“先迷后得主”之义也。

此时一阳复生,又转为初九震矣。

(十三)

无平不陂,道之自然。变易更盛,消息相因。终坤始复,如循连环。帝王承御,千载常存。

此节言动静相生,循环无端,为通章结尾。

六阴升而进火,六阴降而退符。动极生静,静极生动,皆天道自然之运。故曰:无平不陂,道之自然。

阴阳反复,见交易变易之理。阳盛则阴必衰,阴消则阳必息。故曰:变易更盛,消息相因。

动静无端,终始无极,晦之终即朔之始,亥之终既子之始,坤之终既复之始。迎之不见其首,随之不见其尾。故曰:终坤复始,如循连环。

火候之妙,上准造化,下准人身,内可治心,外可治世。帝王乘此道以御世,则历数千年可永,丹士得此道以炼心,则法身千劫长存。故曰:帝王乘御,千载长存。

此系中篇御政末章,故结到帝王御世,正与上篇末章明堂布政相应。

此章详言大周天火候,与上章首尾相足。盖坎离一交,方产大药;大药既产,方可采取;采取入炉,方可锻炼。上章说采取之候,此章才说锻炼之候。

其采取也,须识活子时作用。直待晦朔之交,两弦合精,庚方月现,水中生金,恍惚杳冥,然后觅元珠于罔象之中,运真火于无为之内。至于月圆丹结,是谓金丹。

其锻炼也,须识正子时作用。直待亥子中间,一阳初动,水中起火,方用闭任开督之法,吹之以巽风,鼓之以槖籥。趁此火力壮盛,驾动河车,满载金液,自太元关,逆流上天谷穴。交会之际,百脉归元,九关彻底,金精贯顶,银浪滔天,景象不可殚述。

交会既毕,阳极阴生,既忙开关退火,徐徐降下重楼。此时正要防危虑险,涤虑洗心,直到送归土釜而止,谓之“乾坤交姤罢,一点落黄庭”。

丹既入鼎,须用卯酉周天火候,才得凝聚。圣胎已结,更须温养,再加乳哺之功。及乎胎完炁足,婴儿移居上田,先天元神变化而出,自然形神俱妙,与道合真。是谓九转金液还丹。

然此两般作用,一内一外,有天渊之别。从上圣师,口口相传,不著于文。魏公亦不敢尽泄天机,姑以一月之弦望晦朔喻金丹一刻之用,以一岁之六阴六阳喻还丹九转之功,自有真正火候秘在其中。学道遇师之土,自当得意而忘象矣。

中篇(中养性)

中卷养性,共计四章,此乃中之中也。

此卷专言养性,而御政、伏食已寓其中。义同上篇。

性命归元章第二十

此章言性命同出一源,立命正所以养性也。

(一)

将欲养性,延命却期。审思后末,当虑其先。人所禀躯,体本一无。元精云布,因炁托初。阴阳为度,魂魄所居。

此节言养性之功,当彻究性命根源也。

何谓性?一灵廓彻,圆同太虚,即资始之乾元也。何谓命?一炁絪缊,主持万化,即资生之坤元也。此是先天性命。在父母未生以前,原是浑成一物,本无污染,不假修证。一落有生以后,太极中分,性成命立,两者便当兼修。然性本无去无来,命却有修有短。若接命不住,则一灵倏然长往矣。修道之士,要做养性工夫,必须从命宗下手。故曰:将欲养性,延命却期。

何谓却期?凡人之命,各有定期,其来不能却,其去亦不能却。惟大修行人,主张由我,不受造化陶冶。命既立住,真性在其中矣。人若不知本来真性,末后何归?了性是末后大事。不知欲要反终,先当原始。必须反覆穷究,思我这点真性,未生以前从何而来,既生以后凭何而立?便知了命之不可缓矣。故曰:审思后末,当虑其先。

最后受胎之时,不过秉父母精血,包罗凝聚,结成幻躯,此乃有形之体,非真体也。我之真体,本同太虚,光光净净,本来原无一物。故曰:人所禀躯,体本一无。

及至十月胎圆,太虚中一点元精,如云行雨施,倏然依附,直入中宫神室,作我主人。于是劈开祖窍,㘞地一声,天命之性,遂分为一阴一阳矣。盖后天造化之气,若非先天元精,则无主而不能灵。先天元精,若非后天造化之气,则无所依而不能立。可见性命两者,本不相离。故曰:元精云布,因气讬初。

后天之造化,既分一阴一阳,阳之神为魂,魂主轻清,属东方木液。

阴之神为魄,魄主重滞,属西方金精。两者分居坎离匡廓之内。故曰:阴阳为度,魂魄所居。

盖命之在人,既属后天造化,便夹带情识在内,只因本来真性,掺入无始以来业根,生灭与不生灭,和合而成八识。识之幽微者为想,想之流浪者为情。情生智隔,想变体殊,颠倒真性,枉入轮回矣。所以学人欲了性者,当先了命。

(二)

阳神日魂,阴神月魄。魂之与魄,互为室宅。性主处内,立置鄞鄂。情主处外,筑为城郭。城郭完全,人民乃安。

此把正言后天立命之功。

后天一魂一魄,分属坎离。盖以太阳在卯,故离中日魂为阳之神。太阴在西,故坎中月魄为阴之神。两者体虽各居,然离己日光,正是月中玉兔,日魂返作阳神矣。坎戊月精,正是日中金乌,月魄返为阴神矣。故曰:魂之于魄,互为宅室。

后天两物虽分性命,其实祖性全寄于命。盖一落阴阳,莫非命也。且命元更转为情。盖阴阳之变合,莫非情也。惟其性寄于命,故离中元精,坎中元炁,总谓之命。惟其命转为情,故日中木魂,月中金魄,总谓之情。

只有祖窍中一点元神,方是本来真性。元神为君,安一点于窍内,来去总不出门。岂非“性主处内,立置鄞鄂”乎?精气为臣,严立堤防,前后左右,遏绝奸邪。岂非“情主处外,筑城为郭”乎?

堤防既固,主人优游于密室之中,不动不摇,不惊不怖。故曰:城郭完全,人民乃安。始而处内之性,已足制情。既而营外之情自来归性,宾主互参,君臣道合,此为坎离交会,金丹初基,立命正所以养性也。

(三)

爰斯之时,情和乾坤。乾动而直,炁布精流;坤静而翕,为道舍庐。刚施而退,柔化以滋。

此节言后天返为先天也。

后天坎离,即是先天乾坤。只因乾坤一破,性转为情,从此情上用事,随声逐色,不能还元。至于两物会合,城郭完而鄞鄂立,则情来归性,离中之阴复还于坤,坎中之阳复还于乾矣。故曰:爰斯之时,情合乾坤。

乾性至健,静则专而动则直。一点元神,为精气之主宰,至刚至直,而不可御。故曰:乾动而直,炁布精流。此言元神之立为鄞鄂,即所谓乾元资始者也。

坤性至顺,动则辟而静则翕。乾中真炁流布,坤乃顺而承之,一点元神,絪缊化醇,韫养在中黄土釜。故曰:坤静而翕,为道舍庐。此言元神之本来胞胎,即所谓坤元资生者也。

乾父刚而主施,不过施得一点真气。坤母柔而主化,须在中宫时时滋绝望的,方得成胎。故曰:刚施而退,柔化以滋。此言坎离会合,产出先天元神,即金丹妙用也。

(四)

九还七返,八归六居。男白女赤,金火相拘。则水定火,五行之初。

此初言四象五行,混而为一炁也。

坎离既复为乾坤,则后天之四象五行,无不返本还原矣。何以言之?

天一生水,地六成之,北方之精也。地二生火,天七成之,南方之神也。

天三生木,地八成之,东方之魂也。地四生金,天九成之,西方之魄也。

水火木金为四象,并中央戊己土为五行。

究竟所谓四象五行,只是坎离两物。坎卦从坤而出,北方之水属阴,本数得六,加以天一之阳,便合成七数。离卦从乾而出,南方之火属阳,本数得七,加以地二之阴,便合成九数。今者,北方之坎返而归乾,南方之离还而归坤。岂非“九还七返”之象乎?

北方之一,归于南方之七,共得八数。南方之二,归于北方之六,亦得八数。而独云居者,盖北方之一,既归于南,止存水之成数,居其所而不迁,恰好六数矣。岂非“八还六居”之象乎?又须知四象,原是两物,既然九还七返,自然八归六居矣。故《悟真篇》单言还返,益见造化之妙。

二与七併,配成西方之金,色转为白,一与六併,配成南方之火,色转为赤。白属金,赤属火。取西方之金,炼以南方之火。故曰:男白女赤,金火相拘。

天一之水,从乾宫而出,原是太阳真火。地二之火,从坤宫而出,原是太阴真水。直到一返一还,方得以水归水,以火归火,复其原初本体。

故曰:则火定火,五行之初。

前云金火,此又何以云水火?盖后天造化之妙,只是一坎一离,而千变万化,各异其名。以言乎坎离本位,则曰水火;以言乎两弦之炁,则曰金水;以言乎甲庚之用,则曰金木;以言乎伏炼之功,则曰金火。颠倒取用,不可穷诘,究只是水火二物。后天水火,虽分二物,究只是先天一炁。

坎离既已复为乾坤,即此便是九还七返,八归六居,而化作先天一炁矣。

(五)

上善若水,清而无瑕。道之形象,真一难图。变而分布,各自独居。

此节言先天一炁,为大丹之基也。

盖道本虚无,始生一炁。只此一炁,鸿濛未分,便是先天真一之水,非后天有形之水也。学道之士,若能摄情归性,併两归一,才复得先天真水。水源至清至洁,此时身心打成一片,不染不杂,自然表里洞澈,犹如万顷冰壶。故曰:上善若水,清而无瑕。

大道离相离名,本无形象,及其生出一炁,似乎可得而形容矣。然此真一之炁,杳冥恍惚,形于无形,象于无象,非一切意识可以卜度揣摩而得。故曰:道之形象,真一难图。

真一之水,便是中宫一点鄞鄂,所谓太乙含真炁也。合之为一炁,分之则为两物,又分之则为四象五行。文会之时,五行变化,全在中央。既而木仍在东,金仍在西,火仍在南,水仍在北,各居其所矣。故曰:变而分布,各自独居。

此段言真一之水,实为丹基。《入药镜》所云“水乡铅只一味”是也。

学者若知攒五合四会两归一之旨,鄞鄂成而圣胎结矣。

(六)

类如鸡子,白黑相符,纵横一寸,以为始初。四肢五脏,筋骨乃俱。弥历十月,脱出其胞。骨弱可卷,肉滑若饴。

此节特显法身之形象也。

圣胎初凝,一点元神,潜藏神室,混混沌沌,元黄未剖,黑白未分,有如鸡子之状。故曰:类如鸡子,白黑相符。

神室中间,方圆恰好径寸,法身隐于其中,优游充长。与赤子,原初在母腹中,一点造化。故曰:纵横一寸,以为始初。

温养真胎,必须从微至著,始而成象,继而成形,四肢五脏,併筋络骨节之类,件件完备,具体而行。故曰:四肢五脏,筋骨乃具。

须知四象五行,包络法身,便如四肢五脏;法身渐渐坚凝,便如筋骨。

非真有形象也。温养既足,至于十月胎完,赤子从坤炉中躍然而出,上升乾鼎。从此重安炉鼎,再造乾坤,别有一番造化。我之法身才得通天彻地,混合太虚。故曰:弥历十月,脱出其胞。而有骨弱可卷,肉滑如饴之象矣。

此段言法身形象,与母胎中生身受炁之初同一造化,但顺则生人,逆贶成丹。有圣与凡之别耳。

此章是养性第一关键,与上篇两窍互用章相应。

二炁感化章第二十一

阳燧以取火,非日不生光。方诸非星月,安能得水浆?二炁玄且远,感化尚相通,何况近存身,切在于心胸。阴阳配日月,水火为效徵。

此章言水火两弦之炁,以同类相感也。

上章言魂之与魄互为室宅,即水火两物也。金丹之道,以日月为体,以水火为用。体则互藏,用则交入。日月非水火,体无所施;水火非日月,用无所出。近取诸身,远取诸物,莫不皆然。

阳燧是火珠,形如铜镜,其体中实,象坎中一阳。此物秉太阳火精,故世人用以取火。然必向日中取之,才能得火。只因这点真阳,原是日魂之光。日为光之所聚,阳燧为光之所招,以火取火,安得不灵。故曰:阳燧以取火,非日不生光。

方诸是蚌珠,其体中虚,象离中一阴。此物秉太阴水精,故世人用以取水。然必向月下取之,才能得水。只因这点真阴,原是月魄之精。月为精之所藏,方诸为精之所摄,以水取水,安得不应。故曰:方诸非星月,安能得水浆。

此即坎离互用之旨也。天上之日月,与世间之水火,相去不知几万里,可谓元且远矣。然而隔阂潜通,如磁吸铁,正以同类易亲,故二炁自为感化而相通也。远取诸物,无情者尚且相感如此,矧近取诸身,有情之真水真火,切在方寸之间,至虚至灵,一呼即应,两弦真炁,有不相感化者乎?

所以离中真水,往而流戊;坎中真火,来而就己。假法象而採太阴之精,立鼎器以聚太阳之炁,自然同类相从,结成鄞鄂。盖真阴真阳,互藏其宅,便是吾身之日月。日光月精,相胥为用,便是吾身之水火。其间採取感召,全仗中黄真意,即吾身阳燧方诸之妙用也。故曰:阴阳配日月,水火为效征。

此章专言二物相感,同气相求,发明大易性情宗旨。盖寂然不动,性之体也;感而遂通,情之用也。离之情常在于北,坎之情常在于南。此日月之所以合璧,而水火之所以交也。离中真水,复归于北,坎中真火,复归于南。此乾坤之所以还元,而鄞鄂之所以立也。

《周易》上经首乾坤,取其定位以立体也。不经首咸恒,取其交感以致用也。泽上山下,其卦为咸,孔子翼之曰“二气感应以相与”,又曰“天地感而万物化生”。可见天地间,只此二气,顺而相感则生物,逆而相感则成丹。况兑艮二体,正应上下两弦,即兑艮交感之用,以还乾坤不易之体,岂不犹阳燧方诸之根取者乎?噫!此人人具足之真易也。

关键三宝章第二十二

章名从旧。

此章言关键三宝内真外应,养性之要功也。

(一)

耳目口三宝,闭门勿发通。真人潜深渊,浮游守规中。

此节统言关键三宝之要道也。

修道之士,有内三宝,有外三宝。元精元气元神,内三宝也。耳目口,外三宝也。欲得内三宝还真,全在外三宝不漏,《阴符经》所谓“九窍之邪,在乎三要”是也。下手之初,必须屏聪黜明,谨闭兑口,真元方不外漏。

故曰:耳目口三宝,闭塞勿发通。

外窍不漏,元神内存,前后会合,中间有一无位真人潜藏深渊之中。

深渊乃北极太渊,天心之所居,即元关一窍也。元关在天地之间,上下四方之正中,虚悬一穴,其大无外,其小无内,谓之规中。中有主宰,谓之真人,守而勿失,永之抱一。然其妙诀,全在不勤不怠,勿助勿忘,有浮游之象。故曰:真人潜深渊,浮游守规中。

此四句乃养性之要功,一章之纲领也。

(二)

旋曲以视听,开阖皆合同,为己之枢辖,动静不竭穷。离炁纳荣卫,坎乃不用聪,兑合不以谈,希言顺鸿濛。

此节详言三宝关键工夫。

坎属水,是为元门;离属火,是为牝户;兑为口,内应方寸。学人入室之时,当收视返听,转顺为逆也。其门户之一开一阖,皆与元牝内窍相应,故曰:旋曲以视听,开阖皆合同。

坎中纳戊,离中纳己,戊土属阳主动,己土属阴主静。然离中一阴,体虽静而实则易动,憧憧往来,不可禁止。惟赖坎中真阳出而钤制之,若门之有枢,车之有辖。庶乎一开一阖,动静各有其时,而元炁不致耗竭矣。

故曰:为己之枢辖,动静不竭穷。

元窍中先天祖炁,本来鸿濛未剖,惜乎前发乎离,以泄其明,后发乎坎,以泄其聪,中发乎兑,以开其门。三者俱散而不收,先天之炁,所存者几何哉。必也默默垂簾,频频逆听,则坎离之炁不泄矣。故曰:离炁纳荣卫,坎乃不用聪。

括囊内守,混沌忘言,则兑口之炁不泄矣。故曰:兑合不以谈,希言顺鸿濛。即所谓“耳目口三宝,闭塞勿发通”者也。此中秘密,全在口字。

此口是元关一窍,吞吐乾坤。因天机不可尽泄,姑取兑象,非世人饭食之口也,必须真师指示,方知其妙。

(三)

三者既关键,缓体处空房。委志归虚无,无念以为常。证难以推移,心专不纵横,寝寐神相抱,觉悟候存亡。

此节详言潜渊守中工夫。

耳目口三者,既己关键严密,一毫不泄,则一之真人,自然不扰不杂,优游于深渊之中。此中空空洞洞,别无一物,有若空房。故曰:三者既关键,缓体处空房。

先天一炁,原从虚无中来,必委致其志,虚以待之。至于六根大定,一念不生,方得相应。然所谓无念,只是常应常静,不出规中,非同木石之蠢然也。无念之念,是为正念。正念时时现前,方可致先天一炁,而有得药之时。故曰:委志归虚无,无念以为常。

此事人人具足,本不难取证,有如立竿见影。世人取证之难,正以心志不专,时刻推移,纵横百出,遂望洋而返耳。倘入室之时,心志专一,推移不动,绝无纵横之病,则可以得之于一息矣。有何难证之道乎?故曰:证难以推移,心专不纵横。

此心既不动移,十二时中,行住坐卧,不离规中。即到寢寐之时,向晦晏息,一点元神,自然与元炁相包,如炉中种火相似,犹恐或致昏沉,必须常觉常悟,冥心内炤,察规中之消息,候真种之存亡。故曰:寢寐神相抱,觉悟候存亡。如此用心,何虑金丹不结,真人不现。此即“真人潜深渊,浮游守规中”之节度也。

(四)

颜色浸以润,骨节益坚强。辟却众阴邪,然后立正阳。修之不辍休,庶炁云雨行。淫淫若春泽,液液象解冰。从头流达足,究竟复上升。往来洞无极,怫怫被谷中。

此节言结丹之证验也。

凡人之形神本不相离,真种一得,表里俱应,自然颜色润泽,骨节坚强。辟除后天阴邪之物,建立先天正阳之炁。盖一身内外,莫非阴邪,先天阳炁一到,阴邪自然存留不住。更能行之不辍,其效如神,周身九窍八脉,三百六十骨节,八万四千毛孔,总是太和元炁流转。但见如云之行,如雨之施,如泽之润,如冰之解。从昆仑顶上,降而到足;复从涌泉穴底,升而到头,彻头彻底,往来于空洞无涯之中,不相隔碍。盖天地间,山川土石,俱窒塞而不通,惟有洞天虚谷,窍窍相通。人身亦然,肌肉、骨节,俱窒碍而不通,惟元窍虚谷,脉脉相通,与造化之洞天相似。元炁往来,洞然无极,正往来于虚谷之中也。故曰:往来洞无极,怫怫被谷中。

此与上篇“黄中渐通理,润泽达肌肤”相似,俱金丹自然之验。

(五)

反者道之验,弱者德之枘。耘锄宿污秽,细微得调畅。浊者清之路,昏久则昭明。

此结言金丹之超出常情也。

何谓反?常道用顺,丹道用逆。颠倒元牝,抱一无离,方得归根复命,岂非反者道之验乎?

何谓弱?坚强者死之徒,柔弱者生之徒。专炁致柔,能如婴儿,自然把柄在手,岂非弱者德之柄乎?

且辟却阴邪,则身中一切宿秽,悉耘锄而去尽矣。正阳既立,则元炁透入细微,悉调畅而无间矣。至于金丹始结,脉住炁停,复返混沌,重入胞胎,似乎昏而且浊,此吾身大死之时也。久之,绝后再甦,亲证本来面目,自然纯清绝点,慧性圆通,大地乾坤,俱作水晶宫阙矣。故曰:浊者清之路,昏久则昭明。

前段言形之妙,此段言神之妙,形神俱妙,方能与道合真。

此章专言关键三宝,乃是守中抱一养性第一步工夫。与上篇炼己立基章相应。

附录

抱一子曰:耳不听,则坎水内澄;目不睹,则离火内营;口不言,则兑金不鸣。三者既闭,则真人优游于其中。

又曰:七门既返,殆若忘生,百脉俱沉,形气消尽,力弱不支,昏浊如醉。此乃道之验德之柄也。昏者明之基,浊者清之源。自兹以往,圆明洞照,虚彻灵通,莫不自昏浊始矣。

俞玉吾曰:反者反复也。修丹效验,在乎虚极静笃,与天地冥合,然后元炁从一阳而来复。弱者,柔弱也。修丹把柄在乎持其志,无暴其气,如婴儿之柔弱,庶几可以返本还原。

旁门无功章第二十三

章名从旧。

世人好小术,不审道深浅。弃正从邪径,裕速阏不通。犹盲不任杖,聋者听宫商,没水捕雉兔,登山索鱼龙,植麦欲获黍,运规以求方。竭力劳精神,终年不见功。欲知伏食法,至约而不繁。

此章决言旁门之无功也。

学道者,先要知道之与术,天渊迥别。性命全修,复归无极,谓之大道。一机一诀,自救不了,谓之小术。金丹大道,难遇易成,一切旁门小术,易遇难成。奈何世间愚民,胸中茅塞,既不辨浅深,眼孔糢糊,又不识邪正,往往背明投暗,弃正从邪。本求欲速见功,反致阏绝不通,永断人道之路,岂不哀哉。

不知先天性命,超出形器之表,却妄认后天精炁,身中摸索,茫无影响,随人颠倒,毫无决择。此犹盲者之无拄杖,聋者之听宫商也。不悟先天阴阳,自家同类之物,却猜做世间男女,向外採取,流于淫邪,伤生败德,莫此为甚。此犹入水而捕雉兔,登山而索鱼龙也。

不思先天铅汞,本来无质无形,却去烧茅弄火,乾汞点铜,诳惑凡愚,败身亡家。此犹种麦而转思获稻,运规而妄意求方也。此等旁门,费尽一生精力,穷年卒岁,到老无成,却谤祖师妄语。不知金丹伏食之法,至简至要,有作以原其始,无为以要其终,与天地造化同一功用。虽愚昧小人得之,立跻圣位,岂可与旁门小术同日而论哉。

以上举旁门之非,特识其大略耳。究而论之,禅家有九十六种外道,元教有三千六百旁门,千差万别,不可殚述。所以正阳祖师有《破迷正道歌》,所以正阳祖师有《正道歌》,翠虚真人有《罗浮吟》,以至李清?之九品,陈观吾之判惑歌,皆历数旁门外道之差,以觉悟世人聋瞽。惜乎世人不悟,仍旧谬种传流,有增无减,良可悲也。

以上仅标大略,要当摘取诸真言句,另为指述一书,与同志共参之。

中篇(下伏食)

下卷伏食,共计八章。此乃中之下也。

此卷专言伏食,而御政、养性已寓其中。义同上篇。

性情交会章第二十四

此章言木性金情自相交会,以成伏食之功也。

(一)

太阳流珠,常欲去人。卒得金华,转而相因,化为白液,凝而至坚。

此节言两物之性情合而成金丹也。

先天之体为性命,乾坤是也;后天之用为性情,坎离是也。自乾坤破为坎离,性情之用著,而性命之体隐,顺之则为凡矣。惟坎离复交为乾坤,因性情之用以还性命之体,逆之则成圣矣。

至于后天坎离中,又分体用。以真阴真阳为体,体属水火;以两弦之气为用,用属金木,不可不辨。乾属太阳真性,本来寂然不动,只因交入坤中一阴,性转为情,遂成离中木汞,自此阴精用事,离光顺流向外,恍惚不定,有流珠之象。乾既成离,其中一阳走入坤宫,坤属太阴元命,既得乾中一阳,命转作性,遂成坎中金铅。此点金炁精华,只在坎水中潜藏,杳冥不测,有金华之象。离中灵物,刻刻流转,本易走而难捉。捉之愈急,去之愈速,赖得坎中一点真铅,逆转以制之。真汞一见真铅,才不飞走。

故曰:太阳流珠,常欲去人,卒得金华,转而相因。

铅入汞中,汞赖铅之拘钤,铅亦得汞之变化,两物会入黄房,合成一炁。其炁先液而后凝。故曰:化为白液,凝而至坚。

白者,金色,至坚者,金性也。盖金来归性,已结而成丹矣。此通章之纲领也。

(二)

金华先倡,有倾之间,解化为水,马齿瓓玕,阳乃往和,情性自然。

此节言两物交併,自相倡和也。

坎男主倡,离女主和。坎中一阳,本自难于出炉,及其时至而出也,只在一弹指间。故曰:金华先倡,有倾之间。

水中生金,金中复能化水。盖金华之液,即真一之水也。絪缊活动,无质生质,渐渐坚凝,有若马齿瓓玕之状。故曰:解化为水,马齿瓓玕。

坎中之金液既升,离中之木液乃从而和之,一东一西,间隔已久,幸得真意勾引,相会黄房。木性爱金,金性恋木,一倡一和,出于性情之自然,非人力可强而致。故曰:阳乃往和,性情自然。

阳即上文太阳流珠,以其外阳内阴,易于逐物流走,主和而不主倡。

惟与金华之真阳相匹为夫妇,方不流走。此时已转为真阴,故有妇道颠倒之妙,不可不知。

(三)

迫促时阴,拘畜禁门,慈母养育,孝子报恩,严父施令,教敕子孙。

此节言拘历两物,会中宫而产真种也。

坎中之金华既升,离中之流珠即降,两弦之炁相交,只在一时。时不可失,当以真意迫促之。两物相交,正当虚危中间,此时宜禁闭地户,翕聚真炁,不可一毫泄漏。故曰:迫促时阴,拘畜禁门。

真种既归土釜,全赖中宫坤母为之温养哺育。始而母去顾子,如雌鸡之伏卵,时时相抱。既而子来恋母,若慈鸟之反哺,刻刻不离。故曰:慈母养育,孝子报恩。

真种既存中宫,外面最要严谨堤防,牢镇八门,环匝关闭,不可一毫放松。譬如子当幼小之时,养育固愿慈母,教勅全仗严父。故曰:严父施令,教勅子孙。

慈母喻文火,在神室中温养。严父喻武火,在门户间堤防。孝子喻真种,即金华流珠两物所结成者。自迫促时阴,至此俱属金丹作用,只在一刻中。

(四)

五行错王,相据以生,火性销金,金伐木荣。三五为一,天地至精,可以口诀,难以书传。

此节言作丹之时,五行颠倒之妙也。

常道之五行,俱从顺生,如金生水、木生火之类。顺流无制,必至精炁耗散,去死不远,生机转作杀机,所谓生者死之根也。丹道之五行,全用逆转,如流珠本是木龙,却从离火中取出。金华本是金华,却从坎水中取出。水火互藏,金木颠倒,方得归根复命,劫外长存,杀机转作生机,所谓死者生之根也。故曰:五行错王,相据以生。

错王者,即子南午北,互为纲纪之意。相据者,即龙西虎东,建纬卯酉之意。以常道言之,金在矿中,无由自出,木带阴气,岂能滋生。必先用南方木中之火,去煆北方水中之金,销矿存金,金华始得发露。旋用西方水中之金,来制东方火中之木,伐去阴气,木液方得滋荣。故曰:火性销金,金伐木荣。此即“五行错王,相据以生”之旨也。

东三南二,合成一五,北一西四,合成一五,中央戊己真土,自成一五,是谓“三五混南北,併东西,攒簇于中土之内”,是之谓一。三五合而为一,乃造化至精至妙之理。把握乾坤,包括河洛,其间作用,必须真师口口相授,岂能笔之于书哉。故曰:三五为一,天地至精,可以口诀,难以书传。

此段言颠倒二物,则五行复归于一。末篇法象章云,“本之但二物兮,末乃为三五;三五併为一兮,都集归一所”印证甚明。

(五)

子当右转,午乃东旋,卯酉界隔,主客二名。

此节言金木间隔,当加沐浴之功也。

以常道五行言之,木生在亥,震木生于坎水,是謂龍從水里出。金生在巳,兑金产自离火,是为虎向火中生。丹道逆用则不然,从子右转也未,自北而西,以讫于南,中藏酉金,则金华产于坎中,而为上弦之气,所谓虎向水中生也。从午逆旋到丑,自南而东,以至于北,中藏卯木,则流珠取之离内,而为下弦之气,所谓龙从火里出也。

但当子南午北,水火交入之时,一金一木,界限其中,木性在东为主,金情在西为客,未免性情间隔,宾主乖违。此时须用沐浴之法,万缘尽空,一丝不挂,存真意于规中,和合金情木性。至于金返在东,转而为主,木返在西,转而为客。主客互易其名,两弦之气始合而为一矣。

只此性情二物,自其相倡和而言,则为夫妇;自其相生而言,则为母子;自其相制而言,则为父子;自其互换而言,又为主客。颠倒莫测,正见天地至精之理。

(六)

龙呼于虎,虎吸龙精,两相饮食,俱使合并。遂相衔咽,咀嚼相吞。

此节言两物之相併也。

五行相据,主客既已互赖,则木龙反据酉位,而呼黑虎之气。金虎反据卯位,而吸赤龙之精。故曰:龙呼于虎,虎吸龙精。

于是两者性情系恋,恣意交欢,相与饭食,合并为一。且其合并之时,遂相衔相咽,吞入口中,而结一黍之丹矣。

此段说两物之相交併。从上文相据以生透出,专发食字之义。

(七)

荧惑守西,太白经天,杀气所临,何有不倾。狸犬守鼠,鸟雀畏鹯。各有其性,何敢有声。

此节言两物之相制也。

五行错王,火性既能销金,则火入西方金乡,而为荧惑守西之象。所以性既能伐木,则金乘东方木位,而为太白经天之象。火尅金,金转尅木,右旋一周,无所不尅。但取逆制,全用杀机。故曰:杀气所临,何有不倾。

木见金,金见火,其情性自然降伏,譬若狸犬之捕鼠,鸟雀之畏鹯,一见即便擒住,两下寂然无声。非强之便无声也,其性然也。业己各得其相制之性,而何敢有声哉。

此段言两物之相钤制,从上文五行错王透出,专发伏字之义。盖惟相并而不碍其相制,此生机之即寓于杀机也。惟相制而始得以相并,此杀机之逆转为生机也。一伏一食,方成还丹。篇中伏食大义,昭昭如是,迥非旁门所谓服食之术也。

附录

抱一子曰:人命在卯。日出于卯,而万物仰之以生,是则万物皆借太阳之精以立命矣。太阳流珠者,命宝也。奈此命宝寓神则营营而乱思,寓精则持盈而难保。故曰常欲去人,须得金华而制伏之。

审察真伪章第二十五

此章言道有真伪,当辨伪而存真也。

(一)

不得其理,难以妄言。竭殚家产,妻子饥贫,自古及今,好者亿人,讫不谐遇,希有能成。广求名药,与道乖殊。如审遭逢,睹其端绪,以类相况,揆物终始。

此节言伏食有真伪,学道者所当早辨也。

金丹大道,范围天地,包括易象,其理最为广大精微,必须洞晓阴阳,深达造化,方知其奥,岂不得其理者,可率意而妄谈哉。不得其理,而妄谈妄作,往往流于炉火之术,至于家财竭殚,妻子饥贫,尚不觉悟,良可悯也。

自古到今,好道者不啻千亿,但好者未必遇,遇者未必成。学道者如牛毛,成道者如兔角,良以拋却自家性命,却去入山觅汞,掘地寻铅,广求五金八石,认作不死之药,所以与大道一切乖殊耳。

学人参师访道,当先具一支眼,倘有所遇,必察其端绪之所在,是真是伪。若是真师,决定洞晓阴阳,深达造化,只消叩以性命根源,并同类相亲、五行逆用之旨。彻始彻终,不得一毫糢糊,则药物之真伪可得而揆,师承之真伪,亦可得而决矣。故曰:以类相况,揆物终始。

(二)

五行相尅,更为父母。母含滋液,父主秉与。凝精流形,金石不朽。审专不泄,得成正道。立竿见影,呼谷传响。岂不灵哉,天地至象。

此节言五行逆尅,以结大丹。正端绪之可睹者也。

常道之五行,以相生为父母;丹道之五行,转以相尅为父母。盖不尅则不能生,杀机正生机之所在也。如金尅木者也。然金才一动,便生出水来,木炁贪水之生,忘金之尅。尅者为父,尅而能生者,即为母矣。推之五行,莫不皆然。故曰:五行相尅,更为父母。

母道属坤,主于资生,以静翕为德。交媾之时,既受真种于乾父,只在中宫滋育,渐成婴儿。故曰母含滋液。盖母取贪生忘尅之义,即上章所云“慈母养育”也。父道属乾,主于资始,以动直为德。交姤之初,业已气布精流,生炁施之于坤母,即是真种。故曰父主秉与。盖父取以尅为生之义,既上章所云“严父施令”也。

一生一尅,秉与者,凝聚资始之精;滋液者,流布资生之形。两者妙合,结成真胎,即上章所云“五行错王,相据以生”也。工夫到此,进进不已,法身便得长存,同金石之不朽。

惟赖审固专一,而无一毫泄漏,方得成其至道耳。彻始彻终,只是以尅为生,方见五行颠倒之妙。若知其妙,大丹立就,譬之立竿而影即见,呼谷而响即传。造化自然之法象,岂不至灵且验哉。此皆真道之验,其端绪可得而睹者,岂旁门伪术所得而混入也。

(三)

若以野葛一寸,巴豆一两,入喉辄僵,不得俯仰。当此之时,周文揲蓍,孔子占象,扁鹊操针,巫咸叩鼓,安能令甦,复起驰走。

此节更端设喻,以见伏食之灵验也。

世人但知毒药入口,死者不可复生,岂知金丹入口,生者不可复死。

毒药入口,虽神圣不能令其复甦,金丹入口,虽造物能令其复死乎?惜乎世人明于彼而独于此也。且金丹即已入口,纵使啖以野葛,投以巴豆,亦不得而杀之矣。可见五行相尅,凝精流形,金丹伏食之妙洵,若立竿而影即见,呼谷而响既传,讵可与非种之伪道同日而论哉。

此章专辨伏食之真伪,为万世学道人开一支眼,庶不被盲师瞒过耳。

铅汞相投章第二十六

此章言真铅真汞,两物相制而为用也。

(一)

河上姹女,灵而最神,得火则飞,不见埃尘。鬼隐龙匿,莫知所存。将欲制之,黄芽为根。

此节言以铅制汞,乃金丹之作用也。

离本太阳乾体,性之元也,中藏一阴,系坤中真水,即是真汞。以其雄里包雌,又名姹女。坎本太阴坤体,命之元也,中藏一阳,系乾中真金,即是真铅。以其水中生金,又名黄芽。姹女喻后天之心。先天之性,本来寂然不动,转作后天之心,有感即通,潜天潜地,至灵至神。一刹那间,

上下四方,往古来今,无所不遍。故曰:河上姹女,灵而最神。

以分野而言,午属三河之分,离火所居,兼取情欲顺流之义。人心本来至灵,只因夹杂后天情识,未免易于逐物。所以触境便动,遇缘即生,刻刻流转,一息不停。正类世间凡汞,见火即便飞走,无影无踪,不可捉摸。故曰:得火则飞,不见埃尘。

当其飞走之时,若鬼之隐藏龙之伏匿,虽有圣者,莫测其去来所在,即孔子所谓“出入无时,莫知其乡”也。故曰:鬼隐龙匿,莫知所存。

姹女本离中之阴,故取鬼象,离中之阴本属木汞,又取龙象。灵汞之易失,而难持若此。要觅制伏之法,须得坎中真铅。盖坎中一阳,本出乾金,原是我家同类之物,顺之则流而为情,逆之则转而为性。金来归性,返本还原,黄芽得与姹女配合,若君之制臣,夫之制妇,自然不动。张平叔所谓“要须制伏觅金公”是也。故曰:将欲制之,黄芽为根。

此专言两物相制,与前流珠金华同旨。

(二)

物无阴阳,违天背元,牝鸡自卵,其雏不全。夫何故乎?配合未连,三五不交,刚柔离分。施化之道,天地自然。

此节言独修一物之非道也。

一阴一阳之谓道。凡物偏阴无阳,偏阳无阴,俱非乾元资始坤元资生之理。故曰:物无阴阳,违天背元。

鸡之伏卵,先入一点真阳在内,渐渐伏之,方得成雏。但有雌而无雄,其雏必不成矣。此何以故?以其孤阴乏阳,配合未连也。

丹道亦然,必须东三南二北一西四,四象併为两物,会到中央真土,同类相求,合成三五,方结圣胎。若三五之炁不交,总是孤阴寡阳,一刚一柔,各自离群分散,真胎何由结乎。盖阳主施精,阴主受化,乃一阴一阳,天地自然之道。

无论凡胎圣,同一造化,不得独修一物明矣。然此一阴一阳,但是乾元坤元,本来真性真命,兼修并证,方称金丹大道。修命不修性,修性不修命,总谓之违天背元。旁门不悟,往往流入于採补,何异避溺而投火!

哀哉。

(三)

火动炎上,水流润下,非有师导,使之然也。资使统正,不可复改。

此节言两物相交,各返其元性也。

真阴真阳之用,莫若水火。火性阳而主动,动必炎上;水性阴而主流,流必润下。岂若有情之物,从师训导,而使然哉。特以资始之初,水润火炎之性,本自确然各正,后来岂能改易。

观造化即知吾身矣。吾身坎中之火,恒欲就燥而炎上,秉乾父之性也。离中之水,恒欲流湿而润下,秉坤母之性也。如是秉受,亦当如是归元,此坎男离女之所以各返其本,而乾父坤母之所以各复其初也。《入药镜》云“水能流,火能焰,在身中,自可验”,此之谓也。

(四)

观夫雌雄交媾之时,刚柔相结而不可解,得其节符,非有工巧以制御之。男生而伏,女偃其躯,秉乎胞胎,受炁之初。非徒生时,著而见之,及其死也,亦复效之。此非父母教令使然,本在交媾定置始先。

此节以男女交姤,喻坎离之返本也。

欲知水流火动之理,当即世间法观之。世间一男一女,交姤之时,自然刚者在上,柔者在下,若物之固结而不可解,又若合符节而一定不可移。

此岂有良工巧术以制之使然,自其初生之时,而已然矣。

盖男子之生,其躯必伏,伏者,性情一定向内。女子之生,其躯必偃,偃者,性情一定向外。从父母胞胎中,生身受炁之初,一刚一柔,体质已定,特著见于有生之后耳。且不徒著见于生时也,死时亦然。人有溺死水中者,依旧男伏女偃。此非父母谆谆诲之,令其如此,但当初父母交姤之时,刚者据上,即乾道成男之象;柔者据下,即坤道成女之象。男女之位置已先确定于腹中。既生之后,男女之一偃一伏,确有定置,得不如其交姤之初乎。

既识世法,便知道用。先天乾上坤下,即吾身之父母也。后天离上坎下,即吾身之男女也。火之炎上,坎男之性情也。水之润下,离女之性情也。坎男离女之性情,即乾父坤母之性情也。乾本定位居上,坤本定位居下。迨乾父坤母交媾而成坎离,位置虽更,性情不易,所以坎中之火仍欲炎上,离中之水仍欲润下,各思返本还原,归其同类。

至于坎男离女,再一交媾,适还天上地下之常,而先天之性命复矣。

乾坤交而为坎离,犹男女之初生,而一偃一伏也,秉受固如是也。坎离复交,而为乾坤,犹男女之既死,而仍一偃一伏也,归元亦如是也。所谓“资始统正,不可复改”者也。

制炼魂魄章第二十七

此章言日魂月魄,两者相制而成金丹也。

(一)

坎男为月,离女为日。日以施德,月以舒光。月受日化,体不亏伤。

此节言日月交併,颠倒互用之奥也。

丹道以坎离为药物,即是日之魂月之魄。在造化以日月返炤,互藏天魂地魄。在人身以水火既济,互取日光月精。其相制之理,一也。上章以男生而伏,女偃其躯,寓言坎离两物。盖男处外而向内,女处内而向外,两象颠倒之妙,已在其中。

坎属北方真水,应天上之月。月是太阴水精,坤象也,本当称女,奈中藏乾家太阳真火,魄中有魂,取象玉兔,所以反是男。离属南方真火,应天上之日。日是太阳火精,乾象也,本当称男,奈中藏坤宫太阴真水,魂中有魄,取象金乌,所以反是女。即《悟真篇》所谓“日居离位反为女,坎配蟾宫却是男”,颠倒之妙也。

离体本来是乾,乾父动而处外,惟转作离女,其性情全向乎内,所以日光虽主外用,却时时与太阴返照,一点阳光敛在阴魄之中,离体以出为入,故曰日以施德。

坎体本来是坤,坤母静而处内,唯转作坎男,其性情全向乎外,所以月精虽主内藏,却时时感召太阳之炁,全体阴魄借阳魂以为光,坎体以入为出,故曰月以舒光。

以颠倒言之,入内者为女,出外者为男。以本体言之,则施精者又为男,受化者又为女。坎离二物虽颠倒,而不失其本体。所以晦朔之交,日月并会黄道,混沌相接,元黄成团,日魂入在月魄中,月魄受之而成胚胎。

日光月精,交媾及时,合其符节,于光明之本体并无所损,故曰:月受日化,体不亏伤。

此日月交感之常道也,丹道亦然。吾身日光月精,刻刻回照,日月合璧,产出蟾光,作金丹之根本矣。

(二)

阳失其契,阴侵其明。晦朔薄蚀,掩冒相倾。阳消其形,阴凌灾生。

此节言交感之失其常也。与上篇“水盛坎侵阳,火衰离昼昏”相似。

晦朔之间,日月交併,阳魂能制阴魄。虽寄体阴中,光明之体常在。

若阳光不能作主,䧟在北海,无由自出,便失其交合之符节,未免反为阴所侵夺,而亏损光明矣。故曰:阳失其契,阴侵其明。

阳既为阴所倨,遂致薄蚀之变。盖时当晦朔,一点阳精沉沦洞虚之中,火力尚微。水势转盛,阴盛便来掩阳,水盛转来冒火,相倾相夺,太阳当昼而昏。故曰:晦朔薄蚀,掩冒相倾。

太阳之光,本出金性,圆明普照,万古不亏。伹(疑为但)一受阴气相侵,其形未免暂消,而生薄蚀之灾矣。故曰:阳消其形,阴凌灾生。

此言日月交感失道,立召灾变。在人为坎离初交,一阳沉在海底,动静之间,稍失其节,以至真火䧟入水中,不能出炉,便应薄蚀之象。详见上篇第十五章

(三)

男女相须,含吐以滋。雌雄错杂,以类相求。金化为水,水性周章。火化为土,水不得行。男动外施,女静内藏,溢度过节,为女所拘。魄以钤魂,不得淫奢。不寒不暑,进退合时,各得其和,俱吐证符。

此节言交感得其道也。与上篇“阴阳相饮食,交感道自然”相似。

坎男离女二物,相须为用。月魄吸金乌之精,自外而入;日魂呼玉兔之髓,自内而出。颠倒主宾,一含一吐,真种于是滋生。故曰:男女相须,含吐以滋。

乾本老阳,转作离中元女;坤本老阴,转作坎内黄男。乾坤破体,有阴阳错杂之象。然而坎中真火,仍欲上归于乾,离中真水,仍欲下归于坤。由破体炼之,纯体乃成。此即‘水流湿,火就燥’,各从其类之旨也。故曰:雌雄错杂,以类相求。

在吾身为流戊就己,同类得朋工夫。离本太阳乾金,中间转出一阴,阳金便化为阴水,即所谓‘太阳流珠’也。其性流走,不受控制,未免泛滥而周流。故曰:金化为水,水性周章。

离中之水,既至泛滥,便来尅坎中真火。所赖坎中真火,化出戊土,转能制水,即所谓黄芽为根也。坎中戊土,与离中己土,两下配合,镇在中宫,周章之水,才得所堤防,而不敢妄行四出。故曰:火化为土,水不得行。

坎戊月精,本杳冥而内藏,然其中太阳真火,秉乾父之性,火性主动,动者当出而施用,故曰男动外施。离己日光,本恍惚而外用,然其中太阴真水,秉坤母之性,水性主静,静者当入而伏藏,故曰发静内藏。既上文“日以施德,月以舒光”,颠倒逆用之妙也。

然两者交会之时,当动而动,当静而静,各有其节度。若阳动而交阴,过于沉溺,能入而不能出,太阳真火便受泛溢之水气所侵。譬之男女交媾,若贪恋过度,男子便受好拘困。故曰:溢度过节,为女所拘。即上文“阳失其契,阴侵其明”,薄蚀之征验也。

离中之阴属魄,以其为太阳之体,故反称阳神日魂。坎中之阳属魂,以其为太阴之精,故反称阴神月魄。所谓“魂之与魄,互为室宅”也。今者火化为土,转制周章之水,是魄能钤魂,而不至溢度过节矣。故曰:魄以钤魂,不得淫奢。

魂魄互制,水火均平。一阳动而进火退水,不失之于太寒;一阴静而进水退火,不失之大暑。故曰:不寒不暑,进退合时。

水盛而不过于寒,火盛而不过于热,冲炁为和,永无薄蚀掩冒之灾。

于是日光月精而相交併,至于庚方之上,金精吐光,一阳受符,而金丹大药产矣。故曰:各得其和,俱吐证符。证者,证验也。符者,符合也。正应上文契字之义。

此章言制炼魂魄,调和水火,颠倒逆用之窍妙,乃是金丹临炉作用。

当与上篇第十一、第十五两章参看。

三家相见章第二十八

丹砂木精,得金乃并。金水合处,木火为侣。四者混沌,列为龙虎。龙阳数奇,虎阴数偶。肝青为父,肺白为母。心赤为女,肾黑为子。子午为始,脾黄为祖。三物一家,都归戊己。

子午一句,世本误在脾黄为祖之下,今校古本正之。

此章言身心意三家归一而成丹也。人为天地之心,故能鼎立三才,参天两地。当生身受炁之初,元始祖炁,先入中宫,囫囫囵囵,混然太极,所谓天地之心也,㘞的一声以后,太极从此分胎。上立天关,内藏乾性;下立地轴,内藏坤命;虚谷在天地之中,内藏元神。从一中而分造化,遂定为三才。三才既定,四象即分。盖乾为先天祖性,破而成离,转作后天之心;坤为先天元命,实而成坎,转作后天之身。至于先天之离,又转而成震,火中有木魂寄于心之象;先天之坎,又转而为兑,水中有金魄藏身之象。从一炁而分二体,又从二体而分四象矣。

四象既立,东南之木火同处阳方,西北之水金并居阴位。南方离火赤色,有丹砂之象,中藏真汞,即是木精。犹之北方坎水黑铅,中藏金精也。

人但知火中有木,不识木中有金。盖木旺在卯,金炁即胎于卯。阳魂必得阴魄,其魂方有所归,金不离木也。人但知水中有金,不知金中有木。

盖金旺在酉,木炁即胎于酉。阴魄不得阳魂,其魄将何所附,木不离金也。

金木虽分为两弦,魂魄实併为一体,故曰:丹砂木金,得金乃併。

天一生水,其象为元武,在人属肾中精,发窍于耳。地四生金,其象为白虎,在人属肺中魄,发窍于鼻。精与魄,同系乎身,故曰,金水合处。

地二生火,其象为朱雀,在人属心中神,发窍于舌。天三生木,其象为青龙,在人属肝中魂,发窍于目。魂与神,同系乎心,故曰木火为侣。

凡人之身心,心自为心,身自为身,水火不交,金木间隔,所以去道日远。学道之士,若能于二六时中,含眼光,凝耳韵,调鼻息,缄口舌,四大不动,使精神魂魄俱聚于中宫,水火木金,并交于黄道,此四者混沌之象也。就此混沌之中,能使四象合而为一体,又能使一体分为四象。原是木火为侣,离中生出木液,是为龙从火里出。原是金水合处,坎中产出金精,是为虎向水中生。故有列为龙虎之象。张平叔所谓“四象不离二体”也。

龙生于天三之木,其数非奇乎。奇者为阳,故称阳龙。虎生于地四之金,其数非偶乎。偶者属阴,故称阴虎。此言龙虎之本体也。若五行颠倒,则龙转作阴,虎转作阳矣。

丹道之五行,原不系于五脏。魏公恐泄天机,秘母言子,姑借身中五脏,分配五行。常道之五行,木能生火,金能生水,能生者为父母,故有“肝青为父,肺白为母”之象。木三金四,一阴一阳也,所生者为子女,故有“心赤为女,肾黑为子”之象。水一火二,亦一阴一阳也。

其曰,子五行始者何?盖天一生水,得之最先,天开于子,所以居北方正子之位,实为五行之源。然后木火土金,次第而生,故曰子五行始。

坤土中藏祖炁,为金木水火之所自出,故有脾黄为祖之象。

盖水为五行之源,故取始义,即吾身祖窍之一也。土为五行之母,故取祖象,既吾身祖窍之中也。万化归一,一又归之于中。于此可悟归根复命之功矣。

肝木之魂,心火之神,两者同出离中之心,为本来妙有中之真空,是一物也,所谓“东三南二同成五”也。肺金之魄,肾水之精,两者同出坎中之身,为本来真空中之妙有,是一物也,所谓“北一西方四共之”也。

坎中有戊,离中有己,合为中土,独而无偶,是为真意。真意为本来乾元祖炁,是又一物也,所谓“戊己还从生数五”也。

身心两家,本自难合,幸得真意勾引,遂混南北,併东西,相会于中黄土釜,结成一粒金丹。所谓“三家相见结婴儿”也。盖三物会归为一,而一又归之于中,是谓归根复命、返本还原之道。故总括之曰:三物一家,都归戊己。

夫后天之身心,即先天之性命也,两仪之象也。后天之身心意,即先天之元精元炁元神也,三才之象也。后天之真土,即先天之浮黎祖土也,太极之象也。三物归于一家,即太极函三为一之象也。

体道至此,信乎参天两地,混然天地之心矣。若能于百尺竿头更进一步,向未生身处彻证本来面目,方知天地有坏,这个不坏,虚空有尽,这个无尽。噫,其孰能知之哉。

此章作者已略露天机,注者遂尽开生面,读者幸具支眼,莫入宝山而空回,可惜也。

刑德反复章第二十九

刚柔迭兴,更历分布。龙西虎东,建纬卯酉。刑德并会,相见欢喜。刑主伏杀,德主生起。二月榆落,魁临于卯。八月麦生,天罡据酉。子南午北,互为纲纪。一九之数,终而复始。含元虚危,播精于子。

此章言龙虎两弦,刑德互用之奥也。

丹道以水火为体,金木为用,子午定南北之经,卯酉运东西之纬,参伍错综,方应周天璇玑之度。以造化之常道而言,天道有一阴一阳,地道有一柔一刚,两仪既立,错为四象。子水居北,午火居南,卯木居东,酉金居西。从子到巳为阳刚,行乎东南;从午到亥为阴柔,行乎西北。分之为十二辰,又分为二十八宿,周天三百六十五度,各有一定之部位。惟天中斗柄一移,则子右转、午东旋,刚反为柔,柔反为刚,一切倒行逆施,一定之部位,到此乃无定矣。故曰:刚柔迭兴,更历分部。

震木为龙,本居东方卯位,兑金为虎,本居西方酉位。惟更历分部,则龙反在酉,虎反在卯矣。东西为南北之纬,故曰:龙西虎东,建纬卯酉。

龙秉东方生气,德之象也。惟龙转为西,则木气化而从金,德反为刑矣。虎秉西方杀气,刑之象也。惟虎转为东,则金气化而从木,刑反为德矣。金木交并,只在一刻中,若明反覆之机,自然害里生恩,宾主欢会。

故曰:刑德并会,相见欢喜。

人但知刑主于杀,殊不知杀机正伏在生机中。人但知德主于生,殊不知生机正藏在杀机内。故曰:刑主伏杀,德主生起。

时当二月,卯木正旺,万卉敷荣,何以榆荚忽堕?盖卯与戌合,戌将为西方河魁,河魁正临卯位,生中带杀,故有榆荚之应,此正杀机潜伏,德返为刑之象也。

时当八月,酉金正旺,百草凋谢,何以荠麦忽生?盖辰与酉合,辰将为东方天罡,正据酉位,杀中带生,故有麦生之象,此正生机隐藏,刑返为德之象也。

既洞明造化之机,即知吾身之造化矣。修道者当两弦合体之时,必须斡运天罡,逆旋魁柄,外镇六门,内闭丹扃,洗心沐浴。只在片时,自然刑转为德,杀转为生。两物之性情,合并为一矣。

卯东酉西,午南子北,周天之纲纪也。丹道用斗柄逆旋,东西之纬,既己反常,南北之经,亦必易位。何以明之?一阳生于子,所以火胎在子。

然坎中太阳真火,原从南方而出,今者子右转而复归于南。一阴生于午,所以木胎在午。然离中太阴真水,原从北方而来,今者午东旋而复归于北。

一水一火,有无交入,虽公相济实,及其所由生也,南北互易,则周天法象,无不随之翻转。故曰:子南午北,互为纲纪。

后天五行逆用,全本洛书,洛书之数始于一终于九。北方坎位居一,乾当西北,实开其先。所以乾之一阳,寄在坎中,坎之一即乾之始也。南方离位居九,坤位西南,实承之后。所以坤之一阴,寄在离内,离之九即坤之终也。

今也子南午北,互易其位,则是坎更为终,转而成坤。离更为始,转而成乾。一既为九,九复为一,循环无端。在易为乾元用九,群龙无首之象,在丹道为九转之功。故曰:一九之数,终而复始。

天一生水,北方坎位,正值虚危之度,为造化之根源。虚危二宿,在天当亥子中间,日月合璧之地,在人当任督之交,水火合发之处。盖虚属日、危属月,即是真水真火互藏其精。白紫清云,“造化无声,水中火起,妙在虚危穴”是也。

学道之士,若能致虚守静,回南方离光,照入北方坎地,离中元精与坎中元炁,自相含育。至于虚极静笃,天人交应,一点真阳生在北海中,便可採作大丹之基矣。故曰:含元虚危,播精于子。

此言水火既济,以产大药,与前金木交并,原是一段工夫。盖子南午北,互为纲纪,日月之体也。龙西虎东,建纬卯酉,两弦之用也。乃其合并之妙,全在互藏生杀之机,只凭反覆一时沐浴,顿圆和合四象之功。当与上三家相见章参看。

阴阳交感章第三十

此章言真阴真阳同类相感,方成金丹大道也。

(一)

关关雎鸠,在河之洲,窈窕淑女,君子好逑。雄不独处,雌不孤居。玄武龟蛇,蟠虬相扶,以明牝牡,意当相须。

此节言阴阳之相感,各以其类也。

一阴一阳之谓道,孔子著之系辞;偏阴偏阳之谓疾,岐伯著之素问。

盖从上圣师,俱用真阴真阳同类之物,以超凡而入圣。所以易首乾坤,明阴阳不易之体;诗首关雎,喻阴阳交易之用。

即世法而论,雎鸠匹偶,发好逑之章,一雌一雄之相应。龟蛇蟠虬,成玄武之象,一牝一牡之相须也。龟蛇配北方玄武,固属坎象。雎鸠配南方朱雀,确有离象。

吾身中天元地牝之所以交,坎男离女之所以合,亦何以异于是哉。若洞明世间之法,即知出世法矣。

(二)

假使二女共室,颜色甚姝。苏秦通言,张仪结媒,发辩利舌,奋舒美辞,推心调谐,合为夫妻。弊发腐齿,终不相知。

此节喻言独修一物之非道也。

在易道,坤与乾匹,离与坎匹,巽与震匹,兑与艮匹,皆是一阴一阳,各得其偶,方成交感之功。至于上火不泽,以兑遇离,两阴相从,便名睽卦。夫子翼之曰“二女同居,其志不同行”。可见二女共室,以阴求阴,即逞苏张之舌媒,合为夫妇,亦必终身不能相谐矣。独修一物是孤阴,此之谓也。

(三)

若药物非种,名类不同,分刻参差,失其纲纪。虽黄帝临炉,太乙执火,八公捣炼,淮南调合,立宇崇坛,玉为阶陛,麟脯凤腊,把籍长跪,祷祝神祇,请哀诸鬼,沐浴斋戒,妄有所冀。亦犹和胶补釜,以硇涂疮,去冷加冰,除热用汤,飞龟舞蛇,愈见乖张。

此节正言非同类之物,必不能和合成丹也。

何谓同类?离中命蒂,坎中性根,一阴一阳,方是真铅真汞。世人不悟真铅真汞,产在先天,无有形质,却去觅后天渣滓之物,三黄四神,五金八石,无所不至。是谓药物非种,名类不同。即使知有药物矣,不能知採取烹炼之法,是谓分剂参差,失其纲纪。

此等愚盲小人,不求真师指授,不明伏食大道,妄意炉火伪术,可以侥幸成丹。终年役役,耗损家财,兼之结坛祭鬼,祷祀求神,冀获冥助。

不知此即神圣为之临炉,仙真代之捣炼,亦必万举而万败矣。

彼外炼之术,药物既非真种,配合必非同类,譬之以胶补釜,以硇涂疮,无一毫相似处。且天下冷莫如冰,热莫如汤,龟不能飞,蛇不能舞,人所共晓也。今去冷而反加冰,除热而转用汤,执龟而责之飞,执蛇而强之舞。其于水火互藏之性,龟蛇相制之机,乖张愈甚背戾,可胜道哉。非种之谬,何以异此。

盖大道不离阴阳,阴阳只是性命。性命两者,同出而异名,本无二道。

在羲皇之易为一坎一离,老子之经即一无一有。向上直截根源,片言可了。

只因后来丹经子书,多方曲喻,转启滥觞之端,以致流入旁门外道。

丹道,有时喻之以男女。盖言乾道成男,坤道成女,自家灵父圣母,非世间有相之男女也。有时喻之为铅汞,盖言离中元精,坎中元炁,自家真铅真汞,非世间有质之铅汞也。

奈世间贪财好色之徒,非惑于採补,即惑于烧炼。更兼所遇方士,种种捏怪,妄引丹经,欺诳末学。惑于採补者,其邪谬不可枚举,大约认男女为阴阳,以遂其好色之私耳。惑于烧炼者,其差别不可殚述,大约认凡砂水银为药物,以遂其贪财之私耳。此等邪术异端,谤先圣之大道,断后贤之真修,名为学道,实则造业,其为地狱种子无疑矣。

又有见理稍明,立志稍正者,幸不堕两种邪术,转而求之身心。却不知身非四大之身,乃真空中妙有也;心非肉团之心,乃妙有中真空也。身心一如,浑合无间,强名曰丹。奈学人不遇真师,昧于大道,未免妄认四大假合为身,肉团缘影为心。著妄身者,往往守定搬精运气,偏于有作,病在心外觅身,而不知真空之即身,并其所守之身亦非矣。着幻心者,往往坚执坐禅入定,偏于无为,病在身外觅心,而不知妙有之即心,并其所执之心亦伪矣。

殊不知修命而不了性,寿同天地,只一愚夫;修性而不了命,万劫阴灵,终难入圣。矧妄身幻心,并其一物,而亦非者乎。大抵各执一家,不参同类,皆所谓偏阴偏阳之疾,非一阴一阳之大道也。

魏公作《参同契》一书,究大易之性情,假炉火之法象,印黄老之宗旨,无非吐露同出异名之两物,使大地众生皆得以尽性致命,直超彼岸耳。

但恐邪术乱正,不可不辨析;小乘失真,不可不针砭。并于养性末章,已谆谆言之,犹恐世人之不悟也,故于此复发明真种,破尽旁蹊曲径,使万世学道者,皆舍邪而归正,去伪而即真。上与三圣演易、黄老著经,同其功用矣。

伏食成功章第三十一

此章备举伏食成功。乃《参同契》中篇之总结也。

(一)

维昔圣贤,怀玄抱真,伏炼九鼎,化迹隐沦,含精养神,通德三光,精溢腠理,筋骨致坚,众邪辟除,正炁常存,积累长久,变形而仙。

此言古圣自度,皆由伏食而证大道也。

维昔圣贤,盖指黄帝、老子及古来上升诸真。怀玄抱真,即守中抱一、归根复命工夫,盖养性之事也。既有养性之事,不可无伏炼之功。丹道以九转为全功,故曰伏炼九鼎。化迹隐沦者,如黄帝丹已成而鼎湖上升,老子关既出而西竺化现是也。

人之元精元炁元神,上应天之日月斗极,二者既全,便与三光合其德矣。故曰:含精养神,通德三光。黄中通理,润达肌肤,故曰“精溢腠理,筋骨致坚”,此形之妙也。保合太和,性命各正,故曰“众邪辟除,正气常存”,此神之妙也。九年面壁,行满功圆,忽然超出形气之表,号为真人。

故曰“积累长久,变形而仙”,此之谓形神俱妙,与道合真也。

(二)

忧悯后生,好道之伦,随傍风采,指画古文,著为图集,开示后昆。露见枝条,隐藏本根。托号诸名,覆谬众文。学者得之,韫柜终身。子继父业,孙踵祖先。传世迷惑,竟无见闻。随使宦者不仕,农夫失耘,贾人弃货,志士家贫。

此节言古圣著书觉世,而后世失其意也。

古圣立心广大,不肯作自了汉。既已自度,必思度人,不得已而著书立言。若黄帝之《阴符》三百字,老子《道德》五千言,併诸真所传一切丹经子书,皆因忧悯后世好道之士,不得其门而入,特为指点性命根源。

各有所依傍,指画著为图籍,所以开示后人而导之入门也。

但恐泄露天机,秘母言子,露其枝条,藏其本根,若三盗五贼、元牝槖籥之类,併龙虎、黄芽、金华,种种异名,是谓讬号诸名,覆谬众文。

正欲使后之学者,反覆研穷,得意而忘象耳。

惜学人迷惑者多,了悟者少,又不肯虚心求师指授真诠,譬若明珠大贝,深藏柜中,无由见面,不免贫困终身。从父到子,从祖到孙,尘尘劫劫,迷惑相因,迷而又迷,惑而又惑,竟无觉悟之期。既不识自己家珍,贫困何时得了,是犹宦者不仕,农夫失耘,商贾之人自弃其货,而有志之士长苦于家贫矣。此如《楞严》衣中系宝珠,不自知觉,求乞他方之喻也。

然此非先圣之过也。先圣著书觉世,本欲人人了悟,岂知其若此迷惑乎。所谓江湖无碍人之心,只为人过不得,反觉江湖为碍。祖师无谩人之心,只为人透不得。反怨祖师相谩是也。若要不受谩,须求大导师。

(三)

吾甚伤之,定录此文。字约易思,事省不繁。披列其条,核实可观。分量有数,因而相循。故为乱辞,孔窍其门。智者审思,用意参焉。

此节自言其祖述古圣,著书觉世之意也。

后学不悟先圣大道,只因不得其门而入耳。仙翁悲悯后学,慨然著《参同契》一书,衍大易乾坤坎离之象,假丹家龙虎铅汞之名,而归本于黄帝老子尽性至命之旨。文取简要,故字约而易思;旨本同归,故事省而不繁。

披列其条者,一道分为三家,即露见枝条之意也。核实可观者,三家本来一道,既隐藏本根之意也。

然其立言之妙,露而不尽露,藏而不尽藏。铢两分数,各有权衡。皆因古圣之文,而斟酌拟大道,后学人便于探讨耳。太露则恐泄天机,故必多为乱辞;为藏则恐闭天道,又必孔窍其门。世有明眼之士,能于三篇中反复参究,得其孔窍之所在,方知大道只在眼前。柜中之藏,人人具足,无有富者,亦无有贫者。

仙翁悲悯后学之意,洵与黄帝老子诸上圣,异世同揆。而《参同契》一书,较之《阴符》三百字,《道德》五千言,尤为踵事而加详矣。

(四)

勤而行之,夙夜不休,伏食三载,轻举远游。跨火不焦,入水不濡。能存能亡,长乐无忧。道成德就,潜伏俟时。太乙乃召,移居中州。功满上升,膺录受符。

勤而行之十四句,世本误入《上篇·养性·明辨邪正章》,今正之。

此节言学者究《参同》之奥,伏食而证仙也。

大道知行并进,才得足目双全。始患冥然无知,既知矣,又患不行,既行矣,又患不勤。学人既得真师指授,洞明伏食宗旨,便当结侣入圜,死心锻炼。老子云,上土闻道,勤而行之。马丹阳云,师恩深重终难报,誓死阛墙炼至真。故夙夜不休,方称勤行伏食之功,得丹只在一时。然立基大约须百日,结胎大约须十月,至于乳哺温养,大约必须三载。陈翠虚云,“片饷工夫修便得,老成须要过三年”是也。然亦不可限定三年,视工夫之勤惰何如耳。

温养既足,圣胎始圆,可以轻举而远游矣。从此法身解脱,纵横自如,火不能焚,水不能溺,或隐或现,忽去忽来。来则有相故能存,去则无形故能亡。去来无碍,岂不长乐无忧乎。

怀元抱真之谓道,积功累行之谓德,两者全具,方可游戏人间,待时升举。故曰:道成德就,潜伏俟时。

风尘之外有四海,四海之中有三岛,三岛之中有十州。上岛曰蓬莱、方丈、瀛洲,中岛曰芙蓉、阆苑、瑶池,下岛曰赤城、元关、桃源。中有一洲曰紫府,乃太乙元君所居,勾管神仙功行之地。若弃壳升仙,先见大乙元君,契勘功得,方得次第上升。故曰:太乙乃召,移居中洲。

至于功满三千,大罗为仙,行满八百,大罗为客,遂飘然上征,膺录受符,而证无上真人之位矣。故曰:功满上升,膺录受符。

虽然,此姑假法象而言,以接引中下之流,使不落断见耳。究而言之,中洲即是自己丹扃,大乙即是自己元神,上升即是自己天堂,膺录受符即是复还自己乾元面目,而不随劫火飘沉者也。若洞明炼神合虚,炼虚合道宗旨,一切上升受符,直可等之于浮云,付之于太空矣。此魏公不尽言之意乎。

此章虽结伏食成功,实为中篇,全文总括。盖御政诸章,但陈造化法象,未及性命窍妙也。养性诸章,方指性命关窍,未悉作丹功用也。自太阳流珠以下七章,才备举伏食之功。或言採取,或言配合,或言烹炼,上篇之所未悉者,到此无复余蕴矣。

篇终矣,遂自述作书之意,上印古圣,下启后贤,依而行之,立地成仙作祖,岂不确然可信哉。此处文义,与上篇末章“吾不敢虚说,仿效圣人文”隐然相应,其为中篇总结无疑。世本乃移入下篇之首,误矣。至于勤而行之一段,确是此章结尾,世本误入上篇明辨邪正之末,尤觉不伦,

今特依古本正之。

下篇(三相类)

一名三相类,又名补塞遗脱。此一卷计五章。

上篇中篇,各分御政、养性、伏食三段,条贯虽具,犹似散而无统。

此篇特为通其条贯,使三者类而为一。首章陈鼎炉之妙用,次章揭火候之全功,三章明说三道由一,方识殊途同归源流,四章直指四象还虚,才契先天无极宗旨。末章乃自叙其作书之意,而隐名以终焉。

五章首尾相足,三相类之大义,始觉了然。前两篇中,阙略遗脱者,得此始无余憾。读者合前两篇参观之,庶得其条贯之所在,而不病于无统矣。

鼎炉妙用章第三十二

此章虽言鼎炉妙用,而药物火候已在其中。乃《参同契》全文之总结也。

盖金丹妙用,全在炉鼎;识得炉鼎,方可採取药物;就得药物,方可用火烹炼。三者,本同条而共贯。前两篇中,各分御政、养性、伏食,隐藏三者在内。然文义散布,尚未归一,故魏公特作此歌以补之。

(一)

圆三五,寸一分,口四八,两寸唇,长尺一,厚薄均。

此节显鼎炉之法象也。

鼎炉之用有二,以金丹言之,离之匡廓为悬胎鼎,坎之匡廓为偃月炉,中宫神室乃是人位,此小鼎炉之法象也。以还丹言之,乾位居上为鼎,所以结丹,坤位居下为炉,所以产药,中宫黄庭乃是人位,此大鼎炉之法象也。大约各有上中下三层,以应天地人三才。

鼎炉既立,两仪、四象、五行、八卦,以至十二辰、二十八宿,周天三百六十五度,无不出其中矣。炉鼎既取法乾坤,圆以象天,方以象地。

圆以象天,圆陀之义也。圆者,径一而围三,本之河图。河图周围无四隅,东三南二合成一五,北一西四合成一五,中央戊己自成一五,合之而三五始圆。三五环绕,同归中央。中央虚位,不过径寸,是天心所居之室,即在此径寸中,分出一乾一坤。邵子所谓“天向一中分造化”也,故曰:圆三五,寸一分。

方以象地,方寸之义也。方者,径一而围四,本之洛书。洛书有四正四隅,东、南、西、北为四正,东南、西南、东北、西北为四隅。四正即四象也,四正兼四隅,即八卦也。子午中分南北,即两仪也。方寸中开窍处,有口之象,上下两釜分界处,有唇之象。四象八卦,环布四周,应造化之四时八节。乾上坤下,平分两仪,应造化之南北二极,即一中之所分出也。故曰:口四八,两寸唇。

两仪既分,从子到巳为六阳,应造化之春夏,是为进火之候,从午讫亥为六阴,应造化之秋冬,是为退火之候。一岁之候,即一月之候,一月之候,即一日之候。刚柔不偏,寒暑合节。上篇所云,“周旋二十节,节尽更须亲”也。故曰:长尺二,厚薄均。

炉鼎之用,远取诸造化,近取诸吾身,俱属自然法象。一切旁门,不知窍妙,妄想于身外觅取炉鼎,不啻万里崖山矣。

(二)

腹齐三,坐垂温,阴在上,阳下奔,首尾武,中间文,始七十,终三旬,二百六,善调匀。

此节言炉中药生之时,当调停火候也。

方寸中间一窍,空洞无涯,有腹之象。水火二炁,一齐会到中宫,便是三家想见。当其交会之时,但坐守中黄,勿忘勿助,俟神明之自来,直待水火二炁调燮得中,方觉温然,真种自然生育矣。故曰:腹齐三,坐垂温。

离火本在上,然离中真水恒欲流下而归戊,坎水本在下,然坎中真火恒欲奔上而就己,全赖中宫真土为之调停。故曰:阴在上,阳下奔。此言水火既济,大药将产之候。

药在炉中,全仗火煆。然火候有武有文,武火主烹炼,文火主沐浴,二用天渊迥别。子时为阴之尾阳之首,宜进火而退水,午时为阳之尾阴之首,宜进水而退火,俱用武火。惟中间卯酉二时,当沐浴之会,独用文火。

一首一尾,平分坎离,调和两家,不离中间真土。故曰:首尾武,中间文。

冬至一阳初动,实为六阳之始,静极生动,有七日来复之象,故曰始七十。夏至一阴初静,驯致六阴之终,动极归静,有自朔讫晦一周之象,故曰终三旬。

始须野战,终则守城,俱是武火用事,即所谓首尾武也。三百六十日,实应周天之度。七十三旬,首尾除去百日,其余二百六十日,以二百日中分阴阳,一子一午,应冬夏二至,併一首一尾,合成三百日,恰当十月胎圆之期。中间尚余六十日,恰当卯酉两月,一卯一酉,应春秋二分,是为沐浴之候。故曰:二百六,善调匀。

调匀者,不寒不暑,温温然。调和得中,即所谓中间文也。要知武火烹炼,在一南一北之交入。文火沐浴,全在中宫内守,念不可起,意不可散,火候妙诀,只在片刻中。紫阳真人云,“火候不用时,冬至不在子,及其沐浴法,卯酉特虚比”,此之谓也。

(三)

阴火白,黄芽铅,两七聚,辅翼人。瞻理脑,定升玄,子处中,得安存。来去游,不出门,渐成大,情性纯,却归一,还本原。

此节言金丹初结,炉中温养之功也。

离中真汞,是为阴火,却从乾金匡廓中化出,白中有黑之象也,故曰阴火白。坎中真铅,是为黄芽,却从坤土胞胎中迸出,铅中产金之象也,故曰黄芽铅。

七者,火之成数。离中流珠,即称阴火,坎中黄芽,便称阳火。两火会聚含育,神室中真人若辅弼羽翼然。故曰:两七聚,辅翼人。

大药初生,产在坤炉。及其时至机动,却须上升乾鼎。乾鼎在天谷脑户中,为百脉总会之窍。丹经所谓“若要不老,还精补脑”是也。药生之时,须用真谓以採之,徘徊上视,送之以神,令其直升天谷。故曰:瞻理脑,定升玄。

真种即升天谷,旋降黄庭,具体而微,状若赤子,安处黄庭之中,优游自在,一得永得。故曰:子处中,得安存。

赤子安处鼎中,环匝关闭,本无去来,亦无出入。即使出入,亦不离玄牝之门。故曰:来去游,不出门。

其初只一黍之珠,温养即足,渐渐从微至著,充满长大。情返为性,纯粹以精。故曰:渐成大,情性纯。

此点真种,原从太极中来。自一分为二,遂成两物,二分为三,遂成三家,又分而为四象、五行、八卦、九宫之类,此降本流末,顺而生物之道也。今者,两物交併,会三为一,以至四象、五行、八卦、九宫之类,无不复归于一,此反本还原,逆则成丹之道也。故曰:却归一,还本原。

此一字可以贯通三教。太上云“得其一,万事毕”,《黄庭经》云“五行相推返归一”,以至孔子所谓“一以贯之”,释迦所谓“万法归一”,总是这个。

此段俱是守中抱一,深根固蒂宗旨。盖谓鼎中有宝,便不可阙此一段温养工夫。

(四)

善爱敬,如君臣。至一周,甚辛勤。密防护,莫迷昏。途路远,复幽玄。若达此,会乾坤。刀圭沾,净魄魂,得长生,居仙村。

此节言防危虑险之功也。

先天祖炁为君,后天精炁为臣。鼎中既得先天一炁,却藉后天精炁乳哺而环卫之,譬之臣既敬君,君亦爱臣,君臣之间,相得无间。故曰:善爱敬,如君臣。

丹道以九转功完为一週,十月结胎,三年乳哺,其间运用抽添,纤毫不可怠玩。故曰:至一周,甚辛勤。

元神既存丹扃,当以真意守之,密密堤防护持,须臾不可离。若真意一离本也,恐有昏迷走失之患。故曰:密防护,莫迷昏。

元神不疾而速,不行而至,上天入地,只在顷刻间。却又杳冥恍惚,无迹可求。故曰:途路远,复幽玄。

丹道有两般作用,以金丹而言,坎离一交,真种便得;若以还丹而言,必须炼精化炁,炼炁化神,重安炉鼎,再造乾坤,向上更有事在。故曰:若达此,会乾坤。

一黍之药,号为刀圭。刀圭才沾入口,阴魄尽消,阳魂亦冥。故曰:刀圭沾,净魄魂。即上篇所谓“体死忘魂魄,刀圭最为神”也。

魂魄既净,我之元性,卓然独存,不随劫火飘荡,形寄尘埃之中,神居太虚之境矣。故曰:得长生,居仙村。

此段俱言防护慎密之意,与前段温养工夫联如贯珠。

(五)

乐道者,寻其根。审五行,定铢分。谛思之,不须论,深藏守,莫传文。御白鹤,驾龙鳞。游太虚,谒仙君。录天图,号真人。

此节言脱胎神化之验也。

道有其根,只在抱一。老子所谓“归根复命”是也。世人一切在枝叶上搜求,离根愈甚,去道转遥。故曰:乐道者,寻其根。

造化之妙,不出五行。五行有顺有逆:顺则成凡,世间之造化也;逆则成圣,出世之造化也。然五行颠倒之旨,最为玄奥,若铢两分数一错,定不结丹。故曰:审五行,定铢分。

丹道之秘,全在火候,从上圣师,必须心心密印。学道之士,但可心

存,不得形之于口;但可默契,不得著之于文。故曰:谛思心,不须论。

深藏守,莫传文。

火候已足,圣胎已圆,脱胎弃壳之时,或驾白鹤,或乘火龙,翱翔太虚之表,觐礼三境至尊。从此膺录受图,位证大罗天仙,而有真人之号矣。

虽然,此非外象,实内景也。龙鹤即自己元炁,太虚即自己元窍,仙君即自己元神,天图即浩劫以来混洞赤文,真人即未生以前本来面目。《金刚经》云,“凡所有相,皆是虚妄。若见诸相非相,即见如来。”释教所谓如来,即吾道所谓真人也。学道之士,但识取真人面目,一切名象,俱可存而不论矣。

然真人之义有二:在凡夫分上,谓之法身,人人具足;在圣人分上,谓之报身,惟证乃知。究竟圣人所证之报身,即凡夫具足之法身也。虽则人人具足,只因不肯直下承当,遂致浪死虚生,轮转六道。岂得委咎于造物乎。

此章虽陈鼎炉妙用,而药物火候,全具其中,乃金丹三要总结也。然必合下章观之,方尽三相类之妙。

火候全功分第三十三章

此章以周天法象,喻火候之全功。

虽云火候,而炉鼎药物,悉具其中,乃《参同契》全书之乱辞也。盖此书前二篇中御政、养性、伏食,各分三段,寓炉鼎、药物、火候在内。

但恐文义散见迭出,终病于未圆,故魏公作圆三五章以束之。然圆三五章中,多说金丹作用,温养保聚之功。其于还丹作用,交姤锻炼之象,尚未悉备,故紧接此章,以足其意。

(一)

法象莫大乎天地兮,玄沟数万里。河鼓临星纪兮,人民皆惊骇。晷影妄前却兮,九年被凶咎。皇上览视之兮,王者退自改。关键有低昂兮,害气遂奔走。江淮之枯竭兮,水流注于海。

此节言火候之功,效法天地,不可不戒慎也。

前章敷陈炉鼎法象,既以乾鼎法天,坤炉象地,可见人身全具一天地。

天地即他一大炉鼎也,其中造化之妙,无不合同。天之极上处,距地之极下处,八万四千里。天中河汉为玄沟,起自丑寅尾箕之间,直到午未星柳之分,界断天盘,不知其几万里。以吾身拟之,天关地轴,相去亦八万四千里,中间即是玄沟,界断上下,有金木间隔之象。故曰:法象莫大乎天地兮,玄沟数万里。

河鼓共三星,中为大将军,左为左将军,右为右将军。有芒角主军,鼓声音在牛宿之北,正枕天河星纪,是十二辰中丑位,即河汉所经也。河鼓本非丑分之星,今越次临于星纪,则是河汉之内,星宿错乱,水害将兴,未免可惊可骇。吾身子丑正交,正当阳火发生之地,若时未到而妄动,则周身精气奔骇,百脉俱乱,岂非人民惊骇之象乎。故曰:河鼓临星纪兮,人民惊骇。

晷影本属日影,此借言天星进退之度。在身中,则进火退火漏刻也。

进火为前,退火为却,不当前而妄前,不当却而妄却,非太过即不及。即如二至二分,不应漏刻而召水旱之灾矣。据上文,河鼓临星纪是进火失度以致水灾,尧有九年之水。故曰:晷影妄前却兮,九年被凶咎。九年正应九转,法象进火失度,一转既差,九转俱失,岂非莫大凶咎乎。

皇上指上帝,王者指人主。览视之者,昭视其戒于人主。盖以天变相敞,即上文所谓凶咎也。退自改者,改其前却之失,而进退合度也。盖皇上喻先天之性,王者喻后天之心,其体则一,其用则二。盖性主无为,寂然不动,安处神室;心主有作,感而即通,斡运天经。如此则火候之进退,罔不中节矣。故曰:皇上览视之兮,王者退自改。

天道关键,全在南北二极。北极出地三十六度,南极入地三十六度,一低一昂之象。周天璇玑,昼夜不停。南北二极,虽主运旋,而常不离其所,是以经纬顺序,害气不生。吾身天关地轴,一低一昂,正应南北二极。

运火之时,须要关键牢密,是为天关在手,地轴由心。到此,周身阴气自然剥落无余矣。故曰:关键有低昂兮,害气遂奔走。

天一生水,弥漫大地,赖有巨海,为之归宿,方免泛滥之灾。凡人一身内外,莫非阴滓,即众水所流注也。昆仑之巅,有玄海焉,为众水之所朝宗。惟南北二极,关键既密,促百脉以归元,自然炁归玄海。若河淮之朝宗于海,而不至泛滥矣。故曰:河淮之枯竭兮,水流注于海。

此段首以天上玄沟,喻炉鼎之法象,继以天星行度,喻火候之准则。

失度则召洪水之灾,得宜则获归元之庆。一得一失,火候于是可准。乃通章挈领处。

(二)

天地之雌雄兮,徘徊子与午。寅申阴阳祖兮,出入复终始。循斗而招摇兮,执衡定元纪。

此节言坎离交姤,配合之法象也。

子为六阳之首,应乎冬至,午为六阴之首,应乎夏至。子午二候,一阴一阳,南北互为纲纪。正水火交会之地,日月到此,必徘徊而不遽进退。

所以太阳当中天,古人谓之停午,即徘徊之意也。丹道水火升降,只在子午二候。坎中真火上升,一阳初复,阳炁尚微,宜闭关以养潜龙之萌。离中真水下降,一阴来姤,阴炁初萌,宜系柅以防履霜之渐。造化之妙,全在午后子前,亦当以真意徘徊其间。故曰:天地之雌雄兮,徘徊子与午。

阳火虽胎在子,到寅方生。阴水虽胎在午,到申方生。太阳得火之精,故出于寅,而没于申。太阴得水之精,故出于申,而没于寅。可见寅申是阴阳之祖乡,造化出入之门户也。丹道亦然。坎中一阳,虽复于子,直到寅位,真火才得出地。离中一阴,虽姤于午,直到申倍,真水才得长生。

一出一入,终而复始,方见真阴真阳,同出异名之宗祖。故曰:寅申阴阳祖兮,出入复终始。

招摇一星,在梗河之北,有芒角。芒角一动,便主兵革。北斗第五星,名衡,即斗柄也,主布政天中,临制四方。或指子午,或指寅申,以定木金水火之位,以分春秋冬夏之时。招摇本不妄动,惟循斗杓而动,则动必应时,不失其纪。丹道法天,全仗天心斡运,斗柄推迁。天心居北极之中,兀然不动,惟视斗杓所指。斗杓指于子午,则水火为之徘徊;指于寅申,则金木于是交并。亦犹招摇之循斗而动,以定周天之纲纪也。故曰:循斗而招摇兮,执衡定元纪。

此段言水火之所以交,金木之所以并,全仗斗柄斡旋。盖坎离交姤之初功也。坎离配合,真种乃生,至一阳初动,斗柄建子,然后可加烹炼之功矣。

(三)

升熬于甑山兮,炎火张设下。白虎倡导前兮,苍液和于后。朱雀翱翔戏兮,飞扬色五彩;遭遇罗网施兮,压之不得举;嗷嗷声甚悲兮,婴儿之慕母;颠倒就汤镬兮,摧折伤毛羽。漏刻未过半兮,龙鳞狎鬣起。五色象炫耀兮,变化无常主。潏潏鼎沸驰兮,暴涌不休止。接连重叠累兮,犬牙相错距。形似仲冬冰兮,阑干吐钟乳。崔巍而杂厕兮,交积相支拄。阴阳得其配兮,淡泊而相守。

此节言乾坤交姤,锻炼之法象也。

前面坎离交姤,真种已生,再加配合之功,金丹大药,养在坤炉中,故谓之熬,即上篇所谓熬枢也。炉中温养已足,一阳初动,正子时到,急发火以应之,必须猛烹极炼,加以吸舐撮闭之功,逼出炉中金液,令之上升。趁此火力,驾动河车,自尾闾穴逆流上昆仑顶,有升熬甑山之象。《翠虚篇》云,“子时气到尾闾关,夹脊河车透甑山”,此之谓也。故曰:升熬于甑山兮,炎火张设下。

西方金精为白虎,东方木液为苍龙。龙阳主倡,虎阴主和。今者,虎转在前作倡,龙转在后作和,此皆五行逆旋,阴阳颠倒之象。故曰:白虎倡导前兮,苍液和于后。此乃大交时,塞兑闭户,吹音吸神作用。与前面坎离交姤迥别,细辨之。

朱雀是南方火精,位镇离宫,即上文所云炎火也。其性飞扬不定,一遇前尘幻色相感,即翱翔而去,不可控制。故曰:朱雀翱翔戏兮,飞扬色五彩。

朱雀本性极其飞扬飘举,一切不能制之。惟一见北方玄武,方才束手受制。乾坤交姤之时,火从下升,水从上降,玄武擒定朱雀,互相钤束,抵死不放。如遭罗网压住,不能举翼矣。故曰:遭遇罗网施兮,压之不得举。

火本炎上之物,一时被水压住,其性情急欲升腾,有如失母婴儿,悲鸣哀慕,其声嗷嗷。故曰:嗷嗷声甚悲兮,婴儿之慕母。

火腾水降,主宾颠倒,朱雀之与玄武相吞相㗖,一时闭在鼎中,无由复出。譬若毛羽摧折,永不复飞扬矣。故曰:颠倒就汤镬兮,摧折伤毛羽。

水火既相擒制,龙虎亦必降伏。金木水火四象攒聚鼎中,固济不泄。

只消片刻之间,结而成丹。鼎中既备五行之气,变化自生,如神龙行空,鳞动鬣扬,五色炫燿,变化之象,不可名状。故曰:漏刻未过半兮,龙鳞狎鬣起。五色象炫耀兮,变化无常主。

当其升熬于鼎之际,龙争虎斗,撼动乾坤,霎时金晶贯顶,银浪滔天。

若甑中蒸饭将熟,鼎内之水百沸不休,滂沱四涌。故曰:潏潏鼎沸驰兮,暴涌不休止。

正当沸驰不止,再加火力以足之,接连重叠,相继薰蒸,直到火足气圆,鼎中真炁自然絪缊充满,若犬牙之相错矣。故曰:接连重叠累兮,犬牙相错距。

交姤既毕,金鼎汤温,玉炉火散,一点落于黄庭,先液而后凝。渐凝渐结,凝而至坚,有如仲冬之冰,又如阑干石中迸出钟乳。故曰:形似仲冬冰兮,阑干吐钟乳。

鼎中真液,一炁循环,轻清者凝于泥丸,重浊者归于炁穴,有崔巍杂厕之象。真种既凝,无质生质,有交积支拄之象。故曰:崔巍而杂厕兮,交积相支拄。

以上,俱一时得药成丹法象。盖因乾坤大交之时,真阴真阳,匹配无差,故有如上之证验也。从此罢战守城,全用文火,勿忘勿助,静守中黄,所谓“送归土釜牢封固”是也。故曰:阴阳得其配兮,淡泊而相守。

此段是乾坤交姤一时事,前面言锻炼之法,中间言结聚之象,末了言温养之功。乃是通章关键处。

(四)

青龙处房六兮,春花震东卯。白虎在昂七兮,秋芒兑西酉。朱雀在张二兮,正阳离南午。三者具来朝兮,家属为亲侣。本之但二物兮,末乃为三五。三五并为一兮,都集归一所。治之如上科兮,日数亦取甫。先白而后黄兮,赤色达表里。名曰第一鼎兮,食如大黍米。

此节言四象五行併而归一,乃结丹之法象也。

前面大交之时,青龙、白虎、朱雀三家,俱颠倒逆旋,此则复还其本位矣。

青龙本位在东,东方房宿属木,数应八。而云房六者,盖六为水之成数,木生在亥,木液原从坎水中流出,即《入药镜》所云“铅龙”也。东方之龙,于时为春,于卦为震,于辰为卯。木旺在卯,草木发而为华。故曰:青龙处房六兮,春花震东卯。

白虎本位在西,西方昂宿属金,数应九。而云昂七者,盖七为火之成数,金生在巳,金精原从离火中锻出,即《入药镜》所谓“汞虎”也。西方之虎,于时为秋,于卦为兑,于辰为酉。金旺在酉,谷实结而生芒。故曰:白虎在昂七兮,秋芒兑西酉。

朱雀正位在南,南方张宿属火,二即火之成生数也。南方朱雀,于时为夏,于卦为离,于辰为午。火旺在午,能燔木而镕金。故曰:朱雀在张二兮,正阳离南午。

交会之时,一东一西一南,俱来朝拱天心北极,三家会成一家,异骨成亲,忻乐太平。故曰:三者具来朝兮,家属为亲侣。

此处木金火三象,正与前段相应。前后俱不及玄武者,盖玄武本位在北,上直斗枢,三者既朝拱北极,则玄武在其中矣。即中篇九还七返八归六居之意也。本是真阴真阳相配,然一龙一虎并南方之火,便成三家。木与火为倡,金与水为朋,併中央之土,便成五行。究其根株,只是两物,化出枝条,乃为三家,为五行,合成三五十五之数。故曰:本之但二物兮,末乃为三五。

其初自本而之末,原从一个根株上化出,一分为二,二分为三,三分为五,是谓常道之顺。其究自末而返本,还从一个根株收来,五返为三,三返为三,三返为一,是为丹道之逆。故曰:三五并为一兮,都集归一所。

所併为一者,一是先天一炁,指真种也。归一所者,是中央正位,指黄庭也。

三五为一,乃是从上圣师,心心相印,如科条之不可违。依此修治,决定成丹。但非一日之功,日积月累,方得成就。仍取第一转时,最初一点真种为根基。故曰:治之如上科兮,日数亦取甫。日数者,三载伏食之功。甫者,始也,指第一转起手处。

丹之初结,本是乾金,更加种在乾宫,其色纯白。及至落到黄庭,送归土釜,以坤母之气含育之,渐渐变成黄色。彻始彻终,取南方离火锻炼而成其色,赫然而赤,乃称还丹。故曰:先白而后黄兮,赤色达表里。

丹以一转应一鼎,九鼎应九转。然一转之中即具九转,故九鼎之功,全在第一鼎。乾坤交姤之后,加以沐浴温养,鼎中黍珠自结矣。《度人经》云,“元始悬一宝珠,大如黍米,在空元之中,天人仰看,惟见勃勃从珠口中入”,即此旨也。故曰:名曰第一鼎兮,食如大黍米。

此段言四象五行併而归一,乃结丹之证验。

(五)

自然之所为兮,非有邪伪道。山泽气相蒸兮,兴云而为雨。泥竭遂成尘兮,火灭化为土。若蘖染为黄兮,似蓝成绿组。皮革煮成胶兮,麯糵化为酒。同类易施工兮,非种难为巧。

此节言还丹成功,本出自然之道也。

如上交姤结丹,一切作用,总是真阴真阳自相匹配,以返我先天虚无一炁耳。虽云有作,实则无为,俱出天机自然。非若旁门小术,搬运採补,种种捏怪,以欺世而惑众。即太上所谓“道法自然”也。故曰:自然之所为兮,非有邪伪道。

丹道自然之妙,与造化人事无不合符。二气交感薰蒸,化成真液,犹之山泽通气,自然蒸而为云,洽而为雨。故曰:山泽气相蒸兮,兴云而为雨。

泥性重滞,似与尘非类,及乎暴幹枯竭,自然化而为尘矣。火性飞杨,似与土非类,及乎烟消熖冷,自然化而为土矣。至如蘖色本黄,染采自然成黄,蓝色本绿,染组自然成绿。皮革者,胶之所自出,自然煮而成胶,麯糵者,酒之所藏,自然酿而成酒。此皆系同类之物合,各归其元,故功化自然,不犯纤毫造作。

还丹亦然。坎中真火,本出于乾,其性恒欲上归于乾。离中真水,本出于坤,其性恒欲下归于坤。且龙吟则云自起,虎啸则风自生,二气相感,各从其类,安得不灵。所谓欲作伏食仙,宜以同类者。岂孤阴寡阳一切非类者可比哉。故曰:同类易施工兮,非种难为巧。

此段言丹道成功之由,只在自然二字。其自然之妙,又只在同类二字。

惟真种本来同类,故交感出于自然,不可不知。

(六)

惟斯之妙术兮,审谛不诳语。传与亿世后兮,昭然自可考。焕若星经汉兮,昺如水宗海。思之务令熟兮,反覆视上下。千周粲彬彬兮,万遍将可睹。神明或告人兮,心灵乍可悟。探端索其绪兮,必得其门户。天道无适莫兮,常传于贤者。

此章世本误在圆三五之前,失其次序。今特正之。

此节乃通章之结尾也。

言此同类相求,自然交感之妙道,系从上圣师心印,潜行密证,并无一字虚设。故曰:惟斯之妙术兮,审谛不诳语。

大道无古今,无前后,千百世以上,千百世以下,此心此理,无不合同。读其书即如亲见其人。故曰:传与亿世后兮,昭然自可考。

火候之秘,备载此书。在天应星,如众星之经历河汉,在地应朝,如众水之朝宗大海,毫发不差,涓滴无漏。故曰:焕若星经汉兮,昺如水宗海。此两句又与上文“河鼓星纪,河淮注海”等句遥应。

篇中火候,学者不便口诵,须要心惟;不但心惟,须要身体。身中阳火阴符,时时周流反覆,刻刻升降上下。惟不视以目而视以神,斯得之矣。

故曰:思之务令熟兮,反覆视上下。

上下反覆循环不停,始于一周,究竟直到千周;始于一遍,究竟直到万遍。所谓常转如是,经千百亿卷,非但一卷两卷是也。故曰:千周粲彬彬兮,万遍将可睹。

管子曰,“思之思之,又重思之;思之不得,鬼神将通之”。寻常参究之功,皆当如是,矧此火记灵文。不视以目而视以神乎,千周万遍之余,心灵忽尔开悟,慧性自然朗彻。世出世间之事,无不洞明,若鬼神之来告矣。故曰:神明或告人兮,心灵乍可悟。

金丹大道,有端有绪,有门有户,真阴真阳,同类相感,此其端绪也。

坎离会而产药,乾坤交而结丹,一内一外,两般作用,此其门户也。后学能探之索之,端绪既得,庶可以窥大道之门户矣。故曰:探端索其绪兮,必得其门户。此处门户二字,正与第一章“乾坤者,易之门户”首尾相应。

此事本人人俱足,个个圆成。然大道万劫一传,必须择人而授。遇人不传,有闭天道之愆。传非其人,又有泄天宝之谴。必也,忠孝浄明,仁慈刚直之士,更能割舍世间恩爱,摆脱一切尘劳,才承当得此道起。所谓“有圣贤之心,方可行神仙之事”也。故曰:天道无适莫兮,常传于贤者。

仙翁既备述火候之要,篇中丁宁反覆,惓惓于择人而授,乃见至广至慎之心矣。

此章虽过火候法象,实所以结括全书。盖前章是全书总结,此则其乱辞也。二章首尾相足,御政养性伏食三家要旨,悉在其中,段段可以印证。

正所谓三相类也,明眼者自当知之。

三道由一章第三十四

此章言御政养性伏食,三者殊途同归,本出一道也。

(一)

参同契者,敷陈梗概,不能纯一,泛滥而说,纤微未备,阙略仿佛。今更撰录,补塞遗脱,润色幽深,钩援相逮,旨意等齐。所趋不悖,故复作此,命三相类,则大易之情性尽矣。

此言三道由一之原委也。

《参同契》一书,原本河洛,敷陈羲象。盖示人以先天心易也,然必

本黄老宗旨,假炉火法象,三家相参,同归于一,方契尽性至命之大道。

但前两篇于一道中,凿然分出三家,未免文义参差,纲宗隐覆。所以复作下篇,特发相类之意,即炉鼎妙用火候全功两章,已通其条贯矣。三道由一之旨,尚未剖露。魏公复言《参同契》中,前两篇正文,不过敷陈梗概,未能纯一,且多泛滥之辞,而纤微旨趣,往往阙略未备。

此补塞遗脱之章,所以不能已于撰录也,故于前面正文中,幽深者,润色之,散布者,钩援之,庶乎三家宗旨归于一,而趋向不至于悖谬耳。

然则御政也、养性也、伏食也,总括之,则曰三相类。一言以蔽之,则曰大易性情而已。

盖日月为易,只是坎离二物,一阴一阳,一性一情,究不过身心两字。

更能以中黄真意,和合身心,两者归中,便足冒天下之道。黄老之所养,养此而已;炉火之所炼,炼此而已。此其所以为三相类也,此三相类之所以为《参同契》也。

观炉鼎章中,但言炉鼎,而药物、火候已自毕举,火候章中,但言火候,而药物、炉鼎亦复全该,即知三相类之大旨矣。

(二)

大易性情,各如其度。黄老用究,较而可御。炉火之事,真有所据。三道由一,俱出径路。枝茎华叶,果实垂布,正在根株,不失其素。诚心所言,审而不误。

此节正言三道归于一也。

人但见《参同契》中篇分三段,界开御政、养性、伏食,便以为真有此三家。说到大易,便认作常道阴阳,流入採补;说到养性,却认做肉团身心,泥定存守;说到炉火,又认做伏砂幹汞,流入烧炼。三家相执,各不相通,真是万古长夜。一部《参同契》,沉埋九地,不见天日者,千四五百年矣。天不爱道,今为剖而明之,所谓大易性情,正指坎离二物也。日月为易,真精互藏,情性二字,即一金一木也,一水一火也,一魂一魄也,一龙一虎也,一男一女也,其实则一身一心也。身心两者,天然配合,打成一片,岂非金丹之药物乎?故曰:大易性情,各如其度。

所云黄老养性,似言黄帝老子清净无为之旨,不知头有九宫,黄庭在中,为中央黄老,君之所居。《黄庭经》云“中部老君治明堂”是也。黄庭即系中黄正位,或名神德居,或名道舍庐,或名大渊,或名规中,大约是先天祖窍。识得祖窍,元神方有所归,便知养性之用。其用全赖真意,得此真意,和合身心,把柄在手,岂非金丹之炉鼎乎?故曰:黄老用究,较而可御。

至于炉火之事,假外象以喻内功也。药物既入炉中,即当用火锻炼,或配之为龙虎,或配之为汞铅,或配之为流珠金华黄芽姹女,种种异名,仍是身心两物。以两物相制而言,谓之伏;以两物交併而言,谓之食。仍是以真意,和合身心耳。一伏一食,乃成金丹。炉火之事,其理确然可据,岂非金丹之火候乎?故曰:炉火之事,真有所据。

有药物不可无鼎炉,有鼎炉不可无火候,三者本同条共贯,举其一即三者全具,虽分三段,其用未尝不合。要知篇中所举药物,种种异名,即一时也。若明此一物,方知蠢却含灵,总是一物;若明此一处,方知山河大地总在一处;若明此一时,方知元会运世只此一时。盖一物即一处,一处即一时,一时即一物也,此之谓会三归一,此之谓得其一万事毕。故曰:三道由一,俱出径路。

本来原是一道,析之却成三条。譬如草木之类,至春而抽茎发枝,至夏而开花布叶,至秋而结果成实。究其发生之源,只在一点根株。直到穷冬之际,剥落归根,方显硕果生生之妙。故曰:枝茎华叶,果实垂布,正在根株,不失其素。素即太素之素,返本还原之意也。

夫由一道,发为三条,有枝茎花果之象,即所谓露见枝条也。由三条复归一道,有正在根株之象,即所谓隐藏本根也。前两篇各分三段,虽似枝条,然根株之一,未尝不贯其中。但言者即出一片诚心,读者必须再三详审,直到万遍千周,神明忽告,方知三道之果出于一,庶不为旁门所赚误耳。故曰:诚心所言,审而不误。

此章是三相类之关键处。魏公恐人错认一道为三条,又恐人错认三条不是一道,特为指出,直截根源,归重正在根株二句。究竟根株是何物?

一阳初动,见天地心,造化之妙,具在其中。此三道之所以殊途同归,而《参同契》之一言可蔽者也。故紧接“象彼仲冬”节章。

按世本,此章有五相类图,牵合河图,五位相得而各有合,起于彭晓诸家,因之牢不可破。细推魏公此章本旨,明明说御政、养性、伏食,三道由一,乃三相类,非五相类也。盖东三南二合成一家,北一西四合成一家,中央五十自成一家。举三相类,则五位相得有合之妙已在其中矣,何必添蛇足乎?矧三道由一,不但贯彻前后数章,实系全书关键所在,岂更有别义可搀入乎?且其所谓浮左沉右,世金世银等说,一切传会,流入炉火旁门,与全书大义相背之极。其于前后血脉,尤为不贯,参校古本,并无此图,乃知是彭晓杜撰添入,非魏公本文也,特削之。

四象归根章第三十五

象彼仲冬节,草木皆摧伤。佐阳诘商旅,人君深自藏。象时顺节令,闭口不用谈。天道甚浩荡,太玄无形容。虚寂不可睹,匡廓以消亡。谬误失事绪,言还自败伤。别序斯四象,以晓后生盲。

此节言四象混合,复归无极,直示人以无上至真之道也。

世人但知后天四象,不知有先天四象。乾坤坎离,便是后天四象。四者混沌,复返虚无,方是先无四象。后天四象,有形有名,言之可得而尽也,正所谓枝茎华叶也。先天四象,无形无名,言之所不得而尽也,正所谓根株也。一部《参同契》,处处发挥乾坤坎离,几于尽言尽意矣。魏公恐人登枝亡本,故于篇末,特示人以无文之言,无象之意。从上章“正在根株,不失其素”来。

盖世间一切草木,枝茎长于初春,花叶敷于盛夏,果实结于正秋,三者虽具,尚未归根。直到仲冬之时,天地闭塞,重阴沍寒,所有枝茎花果之类,剥落无余,但剩一根株耳。在造化为藏用之会,在吾身即归根复命之时也。故曰:象彼仲冬节,草木皆摧伤。

一阳初动,万物未生,虽动而未离乎静。邵子所谓“一动一静之间,天地人之至妙至妙”者也。此时一点天地之心,深藏九渊,关键牢密,内者不出,外者不入,即“至日闭关,商旅不行,后不省方”之象。故曰:佐阳诘商旅,人君深自藏。

商旅驰逐喜动,喻耳目之发用。人君端拱无为,喻真人之退藏。真人潜处深渊,不出不入,一切驰求之念,永息而不复起,若商旅之被诘,而不敢行矣。闭关之象,所以应冬至之时,虽动而不离乎静,顺其节令之自然也。此时但当闭塞其兑,抱一守中,岂可犯“多言数穷”之戒乎?故曰:象时顺节令,闭口不用谈。

金丹大道,与天道同其造化。天道有元亨利贞,循环无端,浩浩渊渊,莫可穷究。元亨主发育,为造化之出机,所谓“显诸仁”者也。利贞主归藏,为造化之入机,所谓“藏诸用”也。当其归藏之时,上无复色,下无复渊,迎之无首,随之无尾,所谓“玄冥难测,不可画图”者也。故曰:天道甚浩荡,太玄无形容。

天地为太虚之真胎,日月为太虚之真息。时当仲冬亥子之交,天地媾精,日月撢持。日月之真息,藏于天地真胎中,不可见,不可闻。璇玑停轮,复返混沌,此时也无天、也无地、也无日、也无月,也无乾坤门户,也无坎离匡廓,消归一片大虚,是为真空,是为妙有,是为羲皇未画之易,是为老子无名之道,是为天之载无声无臭,是为威音以前本来面目。故曰:虚寂不可睹,匡廓以消亡。

夫混沌中之天地,即一乾一坤也,混沌中之日月,即一坎一离也。无象之象,乃是真象;无言之言,乃是至言。明眼者,从此参取先天心易,直可不设一象,不烦一言矣。然此道惟上根利器,触者便会,其余中下之流,但知有象之易,岂知无象之易乎,但知有形有名之乾坤坎离,岂知无形无名之乾坤坎离乎。若闭口不谈,诚恐笼统颟顸,以致差别未明,作用未究,令后学一切谬误,何所证据。若妄生支节,又恐头上安头,骑驴觅驴,令后学一切穿凿,未免反伤其根本。故曰:谬误失事绪,言还自败伤。

于此反覆思维,不得已而篇分三段,段分各章,分别而次序之曰:此乾坤门户也,此坎离匡廓也,此乾坤炉鼎也,此坎离药物也,此所谓大易性情也。会而通之,则黄老之所养,亦此乾坤坎离也,炉火之所炼,亦此乾坤坎离也。无非为盲夫指路,费尽周折。若为明眼者说,不烦种种分别矣。故曰:别序斯四象,以晓后生盲。

然既云四象,即非根株矣。既云别序,即是根株之破而为枝茎花叶矣。

岂若混沌忘言之为至妙越妙哉。

此章是《参同契》中最后丁宁之辞,极为吃紧。但从来谬误颇多,不可不辨。陈显微注本,移此一节在太阳流珠章“子当右转,午乃东旋”之前,以下文子午卯酉应四象。俞玉吾注本,又移在仲尼赞鸿濛章“阳气索灭藏”之下,以下文七八九六应四象。殊不知子午卯酉、七八九六,俱属后天有形有名之四象,与深藏闭口、匡廓消亡之义有何干涉乎?陈观吾注本,序次庶不大差,却又连上大易性情为一章,不知上章明说三道,此章明说四象,文虽相承,义则迥别,岂可混而为一。诸公于文义章句,尚未融会,敢云得作者之意乎?

盖《参同契》全文,无处不发明四象,然四象既有形有名,已落第二义。恐后学採其枝叶,忘其根本,先天心易,几乎息矣。魏公故于绝笔之余,直指混沌归根最上一乘之道,盖遡四象而归两仪,遡两仪而归太极,即太极而返无极也。或云太玄,或云虚寂,或云深藏,或云匡廓消亡,层见叠出,总是发明返本还原,未生以前消息。得此消息,方知笔未下时,原有一部《参同契》在天地间。乾坤坎离触处,昭布森列,开眼即见,闭眼亦未尝不见,倾耳即闻,塞耳亦未尝不闻。《道德经》所谓“有物混成,先天地生”者此也,《系辞传》所谓“神无方而易无体”者此也,邵子所谓“画前原有易”者此也,周子所谓“太极本无极”者此也。不特此也,仲尼一生删定赞修,不遗余力,却云“予欲无言,天何言哉”,岂非“言还自败伤”之旨乎。释迦说法四十九年,却云并未曾说一字,末了传衣,只传得一个拈花公案,岂非“闭口不用谈”之意乎。又何疑于《参同契》乎?

祖师著书立象,本欲晓后生之盲,无奈千四五百年来,书虽传而盲者如故。或妄援大易之阴阳而为採补,或错认黄老之养性而为独修,或传会炉火之伏食而为烧炼。一盲引众盲,相将入火坑,纵遇真师指点,仍冥然不信,哀哉。祖师于绝笔之余,惓惓欲结舌忘言,盖逆知后世之多盲夫矣。

此参同中,末后全提之句也,谁肯泄露到此?信乎,天不爱道矣。读者请具支眼,庶不空过。

自叙启后章第三十六

此章魏公自叙其作书之意,兼隐名以俟后世也。

(一)

郐国鄙夫,幽谷朽生,挟怀朴素,不乐权荣,栖迟僻陋,忽略利名,执守恬淡,希时安宁,晏然闲居,乃撰斯文。

此节魏公自言其隐处著书之意也。

按《列仙传》,真人魏伯阳者,会稽上虞人也。世袭簪裾,惟公不仕,修真潜默,养志虚无,博瞻文辞,兼通纬候,恬淡守素,惟道是从。每视轩冕如糠粃焉。从阴长生真人得受金丹大道,依法伏炼成真。乃约《周易》撰《参同契》三篇。

此处自叙一段,与传中所称引大略仿佛,盖实录也。魏公本会稽人,而托言古郐国,殆亦隐文耳。

(二)

歌叙大易,三圣遗言,察其旨趣,一统共论。务在顺理,宣耀精神。神化流通,四海和平。表以为历,万世可循。序以御政,行之不烦。

此节言《参同契》一书,原本大易,即御政之旨也。

盖易更三圣,画卦系辞作翼,无非示人以尽性致命之功。魏公察其旨趣之所在,外参造化,内印身心,统括而究论之,不出坎离二用。其体为性命,其用则为精神。性命之理既顺,精神之用方全。故曰:务在顺理,宣耀精神。

穷神知化,易之妙也。惟一故神,惟两故化。以此治心,则神化藏于中黄,而有通理之验;以此治世,则神化布于四海,而著和平之功。故曰:神化流通,四海和平。

子南午北,互为纲纪,建纬卯酉,璇玑循环,即历法之祖也。故曰:表以为历,万世可循。

君主无为,臣主有为,明堂布政,国无害道,即治世之准也。故曰:序以御政,行之不烦。

盖易道便是治道,治道便是丹道。内圣外王,一以贯之。此段专结御政宗旨,即所谓“大易性情,各如其度”也。

(三)

引内养性,黄老自然,含德之厚,归根返元。近在我心,不离己身,抱一毋舍,可以长存。

此节言养性自然之旨也。

以外象言之,清净无为之道,本诸黄帝老子。以内象言之,人身九宫之中,有丹扃黄庭,为中央黄老君之所治。内藏祖性,天真自然。所谓养性者,养此而已。故曰:引内养性,黄老自然。

祖性即上德也,本来无丧无得,不减不增。学人若洞明此性,当下可以归根复命,返本还原。故曰:含德之厚,归根返元。

祖性本是一体,分为两用,便属身心二物。但心非肉团之心,即本来妙有中真空。身非四大之身,即本来真空中妙有。此两者人人具足,一切修证,不离当体。故曰:近在我心,不离己身。

祖窍是真中,身心两家会归祖窍,便是真一。人能守中抱一,须臾弗离,则长生久视之道得矣。故曰:抱一毋舍,可以长存。

此段专结养性宗旨,即所谓“黄老用究,较而可御”也。

(四)

配以伏食,雄雌设陈。挺除武都,八石弃捐。审用成物,世俗所珍。

此节言炉火伏食之旨也。

以内象言之,本是真性真命,一阴一阳之大道。以外象配之,喻为真铅真汞,一雌一魂之两物。以魂魄相制而言,则谓之伏;以龙虎相吞而言,则谓之食。乃是金液还丹作用,迥非旁门所谓服食也。故曰:配以伏食,雌雄设陈。

世人闻说炉火,定猜作五金八石;闻说雌雄,定认作雌黄雄黄。不知此皆有形有质后天渣滓之物,真人所除弃而不用者也。故曰:挺除武都,八石弃捐。

既已弃捐矣,何故配以伏食?良以烧铅幹汞,点铜成金,从来有此方术。世俗贵术而不贵道,往往于此极其珍重。祖师再三审度,知世俗所最珍重者,黄白之物,故借假说真,寓言金丹伏食之妙用,则信从者众矣。

故曰:审用成物,世俗所珍。

武都在凉州西数千里,产雌黄雄黄。魏公言我之所谓雌雄设陈,非武都所产之物也。《悟真篇》云“休炼三黄及四神”,即此意。

此段专结伏食功用,即所谓炉火之事,真有所据也。

(五)

罗列三条,枝茎相连。同出异名,皆由一门。非徒累句,谐偶斯文,殆有其真,砾硌可观。使予敷伪,却被赘愆。命参同契,微览其端,辞寡道大,后嗣宜遵。

此章总结三道由一,乃《参同契》之所以得名也。

盖大易性情,隐藏坎离药物;黄老养性,隐藏中黄炉鼎;炉火伏食,隐藏锻炼火候。露其枝条,藏却根本。究而言之,即身心意之三家也,亦即精气神之三元也。枝茎虽列三条,根本实为一致。三家相见,便结圣胎;三元合一,便归太极。惟三者相参,金丹之作用乃备。故曰:罗列三条,枝茎相连。

然三条之中,举一即三,会三即一,处处合同,确然一贯,即太上所云“同出异名,而为众妙之门”者也。故曰:同出异名,皆由一门。

三条罗列,枝茎虽繁,然非抽黄对白谐世俗之文辞也,实有至真之道隐乎其中,外契造化,内契身心,天人性命之理,无不相印,若合符节。

如璞玉之藏石中,剖出即现。故曰:殆有其真,砾硌可观。

若谓敷陈谬妄之辞,诳惑后学,此如附赘悬疣,岂不反被天谴,初心之所不敢出也。此书之成,特命之曰《参同契》者,正以三家相参,同出一门,乃契无上至真之妙道耳。学者能探厥端绪,方知其辞虽寡,其道甚大。尽性至命之道,毕出其中。后世法嗣,可不遵守之乎。

此段特发《参同契》所以命名之意,所谓三道由一,俱出径路也。

(六)

委时去害,依托邱山。循游寥廓,与鬼为邻。化形而仙,沦寂无声,百世以下,遨游人间。敷陈羽翮,东西南倾,汤遭厄际,水旱隔并。柯叶萎黄,失其华荣。吉人乘负,安稳长生。

此节魏公于著书篇终,隐名以俟后世也。

十六句中,离合成文,藏仙翁姓名在内。委时去害四句,合成魏字,你形而仙四句,合成伯字;敷陈羽翮四句,合成阳字;柯叶萎黄四句,合成造字。言《参同契》全文,乃魏伯阳所造也。

仙翁本遁世之士,不欲自著其姓名,却又不肯尽晦,故为漫辞隐语,半藏半露,以庶几后人之我知。正犹一句根本,藏在三篇枝叶之中,含吐隐跃,以庶几后人之自悟耳。仙翁隐名之意,即前章“闭口不用谈”之意也。知其解者,旦暮遇之,初不得觌面蹉过。

上篇末章有“吾不敢虚说,仿效圣人”等句,中篇末章有“吾甚伤之”、“定录此文”等句,俱述著书垂训之意。语意尚未了,至于下篇末章,自叙启后,发明三道由一,乃《参同契》之所以作。上承先圣,下启后贤,为穷理尽性致命之准则。故知此章不特结三相类,实全书之总结也。

《参同契》一书,最不易读,盖其初以一句分为三篇,其究以三篇合为一句,而句本无句也。但分合之间,神奇变化,虽有离朱之目鲜不眩,师旷之聪鲜不聋矣。今得吾师尽发其覆正,如千年暗室,一灯能照。岂非羲易之指南,而参同之慧炬哉。